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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31】苍竞十周年24H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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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31 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22年8月,招募/一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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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0月28日,活动定档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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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1 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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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渣渣

[文] 苗王,你的坟裂了

400年前,在苗疆一场盛大的秋社日上,竞日孤鸣与苍越孤鸣两人相携一同将花灯放入河中,默默许下了誓言,愿生生世世轮回,相遇相守。

1983年6月9日的G市异常湿热,街上的行道树厚实的树叶湿答答地垂着,沧月住的员工宿舍的绿油漆门仿佛都能渗出翠绿的水珠来。他今年大学毕业分配到了文物管理局工作,从家乡初来乍到,还不是特别适应G市的气候,下班时从食堂带了一份晚饭,宿舍离单位不远,平实矮小的墩子楼在四周高楼大厦的对比之下显得格外“寒酸”。

作为沿海开放城市,G市在大搞建设,文物局旁边的红土山上就有一处工地正在施工,沧月每天上班都要静心再三才能在噪声下工作。今天下班时,那工地却异常安静,沧月不由往山岗方向多看了两眼,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平常的人或事。

回到宿舍,打开收音机,里面播着老人家爱听的地方戏,抑扬顿挫咿咿呀呀地显得那么不真实。沧月听不懂这戏文的内容,随手转到了一个新闻摘要节目,一边听一边下饭。青菜还没吃两根,播音员正好说到的新闻就让沧月忙不迭地扣上了饭盒。“……X岗一处建筑工地开挖至纵深17米处时,发现砂岩石板,经工程人员与我市考古人员确认,为古代墓葬……”

新闻里说的地方,不就是今天出奇安静的那个红土山吗,这个消息就像是有磁力一样,把沧月的心吸得死死的,有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要推着他赶到现场去,就好像是,要去见什么重要的人。

天已经暗下来了,工地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市民,有的说挖出了防空洞,有的说是日本人的军火库,还有的说民工当时想继续挖,看能挖出什么财宝来,结果考古队的人来了及时制止了。沧月一边费力地往里挤,一边听着叽叽喳喳的议论,心上便越发焦灼,仿佛一刻也不能等,要钻到最核心的地方去,而那焦灼,他知道,并不是由于好奇。

里面的人来自市里的文物局、博物馆等文博单位,沧月看见了局里的几个前辈,手里拿着手电筒正围着露出的砂岩石板讨论。

“大学生,你来得正好,我们打算天黑以后再开挖。现在的任务是劝离围观人员,正好缺人手。”老局长招呼沧月帮忙,还递给他一支手电筒。刚恢复高考没几年,大学生是稀有物种,单位里的人都这么称呼他。

沧月抬起头,天上的星星今夜格外明亮,连绵宛若一道天河。

“白兔现,王者敬耆老,喻德政。”一把温和缥缈的声音随着温暖的夜风传来,仿佛有人一边讲话一边轻抚着沧月的面颊。他猛地回过头去,却只有漆黑天幕里周围高楼的万家灯火。

九点钟,墓顶砂岩石板上的浮土被彻底清理干净了,石板与石板之间有很多缝隙,最长的一道裂缝长达2米,几个老专家头碰头地趴在石板缝上往下看,借着手电筒的光柱,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看到的东西。盯着那条裂缝,沧月两条腿像被灌了铅似的,在原地一丝一毫也挪不动,老专家讨论的声音他一句也听不真切,却有一个洪亮的声音用古语在诵读着:

五星所聚,天人合应,国王天下,掩有四方。
获助灵祇,徘徊天阙,众星环极,不灭不殇。

沧月慢慢地抬起头来,南方井宿之位,正呈现着五星汇聚的天象。不要问他为什么能听能看能懂,沧月就像经历过一般对现在的场景十分熟悉,而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心上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汗水几乎浸透了身上的的确凉衬衣。

“大学生,来这里。”老领导的一句话把沧月从中邪一样的幻境里抽离了出来,“墓顶这道最大的缝隙只有30公分宽,我们看了一下,在场考古队员就你最瘦,下墓的任务要交给你了。”看到沧月还没缓过神来,老领导以为他紧张,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下去以后随便带上来一件可以断代的随葬物就算圆满完成啦。”

沧月腰上系着安全绳,一手扶着伸到地底的竹竿,一手举着手电筒,被小心翼翼地从那道石板缝间放了下来。双脚刚一接触到湿软的地面,就仿佛石子投入平静的水中,荡开了一圈圈涟漪,沧月瞬间陷身于一片虚无的水月之景。

彩雾蒸腾的幻境中,沧月看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朱红雕漆的大门次第打开,他仿佛奔跑一般穿过了重重禁院,最终扑倒在一张大床前,那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或者说,这样美得雌雄莫辩的男人,本是舒朗飞扬的眉目,眉宇间却偏偏隽着散不去的思绪,一双含情带笑的桃花眼,被渐渐垂落的长睫轻覆,从此再不会轻颤着睁开,露出温存狡黠的轻笑。那男人用最后的力气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然后,便溘然长逝了。

沧月的心被紧紧地揪了起来,洞穿心口的悲伤,疼得他几乎失声痛哭。

转瞬,他看到一个紫衣人的背影,从昏至晓彻夜枯坐,安静得怕人,他从那人身上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孤独和绝望。直到那个紫衣人慢慢将头转了过来,沧月与他对视的一刻,幻境碎了,宛如一面破碎的水晶镜。沧月喘着粗气跪在了地上,他的头一抽一抽地疼,头顶传来的呼唤声,好久才像从水底透进来,他的同伴在问他是否有发现。

沧月仔细察看着墓道,四壁上画满了颜色艳丽的彩绘,画上画的是古老的祭祀场面,他一眼就在画上看到了刚才幻境中的两人,床榻上的男子,躺在高高的祭台上,而紫衣男子就躺在他的身边,天空中五星汇聚,云气缭绕,星象错落形成了一个法阵。

沧月本打算再看个仔细,顶上催促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从满地的随葬品中取了一只布满浮雕的玉器,并记下了确切位置,就示意上面拉人了。

沧月恍恍惚惚的,当他呼吸到夏夜的清新空气,才多少有了些真实感。考古队看到他带出来的文物,都在欢庆这墓没有被盗过,且看随葬品的规格墓主人应该级别很高。沧月灰头土脸一身泥水,他感到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回过头来,那人将一叠毛巾递到了他的眼前,沧月接过毛巾正想表示感谢,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顾不得惊诧和疑惑,他接下来直接将人拥进了怀里。

这个男人,就是沧月在水月幻境中看到的,在宫殿中故去的那个优雅而哀伤的男人,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一股冲动,没有先喊出“见鬼”,却恨不得捧着人的脸从头吻到脚。

当然,沧月没有吻下去,他打量了一下这个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男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除了遮在腰间的一条毛巾之外,竟什么都没有穿。大学生感到脸上热乎乎的,心上跳得特别快,他二话没说,扯住男人的手就把他带入了发掘现场僻静的黑影里。

“你是从墓里出来的对吗?”天知道一个神智正常的人问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胆子,但沧月并不害怕。

“小苍狼,带我走吧。”男人的声音宛如温柔的叹息,很好听,可语调就很像话匣子里的地方戏了。

沧月看着男人对他露出了微笑,他趁着黑夜把刚才没有做的事情给办了,蜻蜓点水地碰了碰那人失色得几近透明的嘴唇,在夏夜里,那唇冷得像冰,贴上去却是柔软的。这个孩子气的动作做完,男人丝毫没有惊诧之类的过激反应,反而是极有耐心地含笑望着沧月,望进他的一双眼睛。盈盈春水沉寂了四百年,复又泛起微澜。

安静的街道旁,电线杆上搪瓷灯罩拢起来一颗钨丝灯泡,得益于街灯异常昏暗,沧月才把几乎半裸的男人顺利带回了宿舍。男人穿了沧月的凉鞋,明显要大2个码,走起来慢吞吞的,而且还不紧不慢地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偶尔有骑自行车路过的路人,都足够他驻足好久。沧月没有办法,把男人的一双手重又牵了起来,不知是夏夜太热,还是古墓中人还魂,总之那人已经变得暖起来了。

“我知道这是你的墓,可为什么你……”你还活着?沧月觉得唐突,于是吞了自己的问题。

“在下亦不知。”男人仿佛能猜透沧月的心思一般,会抢答了。

“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你是哪个朝代的?你死了多少年了?这问题科学吗,啊?沧月有些崩溃。

“中原大明朝廷,已历十三帝。”

沧月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男人,“你,能听到我的想法?!”

男人未置可否,只是浅浅笑着看他。

“四百年了,你在墓里躺了整整四百年。你是谁?”

“竞日孤鸣。苗疆……叛逆。”

“苗疆地方志我没有涉猎过……等一下,叛逆?!”谁家也不会给一个叛逆修如此高规格的墓吧。沧月有些怀疑古人的逻辑——其实到现在他都没有怀疑一下自己的逻辑,对着一个诈尸的人,他居然觉得这么理所当然,也不害怕是什么厉鬼。

打开宿舍门,沧月终于松了口气,一路平安,他把叫竞日孤鸣的男人带进了屋子。不过问题来了,“我该怎么称呼您?酋长,还是……”

“祖王叔。”

“祖?王?叔?”

“祖王叔。”竞日孤鸣点了点头,看着沧月不肯妥协的样子,神色有些疲惫。

“祖王叔。”沧月挠了挠头,他好像是矮了两辈,不过听起来晋位成了王族的样子。苗疆王族出过一个叫竞日孤鸣的叛逆,对他来说着实有些冷僻,打算明天一头扎进资料室好好查查了。

他给竞日孤鸣找来了拖鞋睡衣,又望着他垂腰的长发出了会儿神,才问道:“您,要先吃晚饭,还是先去洗个热水澡?”

结论是,沧月带着竞日孤鸣去了宿舍楼的公共浴室冲了个凉水澡——热水供应时间已经过了,锅炉房下班了,水龙头里就只有冷水了——他用毛巾香皂帮竞日孤鸣洗澡,总觉得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自己应该在什么时候也跟这样一个人共浴过,更加奇怪的是,他很熟悉竞日孤鸣的身体,甚至哪里有伤疤,哪里不能太用力——照道理,这具身体也该算是文物,他这是在破坏?保护?抑或窝藏?沧月彻底放弃了思考这个事。

冲凉后的两人身上有着一样的花蜜香气,沧月用把梳子帮竞日孤鸣整理那一头长发,一边梳理一边说着:“我在墓里,看到也听到了一些祭祀的祭词,也许跟你的复活有关系,明天我去上班,会找苗疆的资料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留你一个人在宿舍……”不知为什么,说到这里沧月喉头一哽,心上没来由袭来一阵情绪。他眼前忽然就浮现了水月幻境中竞日孤鸣临危前说的那句话,他说的是“负你良多,终要留你一个人了。”

“你最后见的人,是不是一个紫衣人?我看到他很是伤心难过。”沧月收起梳子,用一条柔软的新毛巾帮他“祖王叔”擦着发丝间汇聚的水滴。这头长发,用掉了他半罐的洗发膏,洗好梳顺擦干了,倾泻如墨的长发自男人的肩头安安静静地垂落在身后,有几缕半湿的鬓发顺着颊侧贴在修长的脖颈上,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

沧月只顾着打理完美的作品,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嘴唇轻轻颤动,似是要回答他那个问题,却又因为有所顾忌,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沧月手把手教会了男人怎么用暖水瓶,怎么开关灯这些常规操作,然后就拿着俩鸡蛋一包挂面去了厨房。

沧月端着一锅挂面汤回屋的时候,男人已经蜷在他那张单人床上睡着了,枕着手腕,睡衣袖子太肥,已经退到了肘弯,那露出的手臂瘦得一把就能攥得过来。沧月拎着毛巾被轻手轻脚地给人盖上,手擦过脸颊,明显感到男人的体温不太正常,摸了摸额头烫手,估摸着是洗冷水澡洗出毛病来的。他翻出水银温度计给男人往胳膊底下夹的时候,人都没有醒过来。

沧月翻箱倒柜的在写字台抽屉里找到了个纸包,上面写着“退烧片”,按照用量掰了半片,把一片半连哄带骗地塞进了病号的嘴里,又费了好大劲用温水送了下去。

沧月坐在折叠椅子上,看了一下这家徒四壁的职工宿舍,认命地开始盘算要去百货公司买个折叠床,给男人添置几身衣服几双鞋和必备生活用品,还得再去卫生院开点药。

沧月半夜又给男人喂了回水,用湿毛巾擦了擦身子,这活干起来,他也觉得诧异,怎么就这么……顺手呢。

沧月在椅子上对付了一宿,天刚亮他就熬了锅稀烂的大米粥,端回了宿舍。想了想还是给竞日孤鸣留了张字条,开头写“我去上班了”,想了想男人大概理解不了,又给划了,改成“午时归家,喝粥服药,好好休息”,还写的繁体,心里想着,能看懂一半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末了还是不放心,万一苗疆人不认识汉字呢,掏出钢笔又补了几张图:长发小人和碗和粥,长发小人和水杯和药片,长发小人和床和枕头。

等到中午沧月拎着午饭挎着书包回来时,昨晚上的病号已经坐在他的写字台前面在翻书了。粥,表现很好,喝了一碗,碗也刷了。药,没吃,不知是不是白药片在古人眼里长得过于像毒药的缘故。

沧月走过去摸了摸男人的额头,不像昨天烧到40度的烫手,但还是热,他下命令似的拿来退烧药和温度计,还不忘唠唠叨叨的解释了一下,“这是药,是几百年前没有的剂型,纯度高吃起来一点也不苦,不像我们老祖宗吃个药丸一多半都是灰分。”

温度计就费劲了点,沧月从人的体温范围到现代计量体系,到元素周期表和汞的熔沸点,讲了个底掉,无非是想男人赶紧把温度计夹到腋下测个体温,没想到男人听得认真,指尖转着小玻璃棍,感叹道:“丹砂火煅而得水银,竟可注入此间留存不失。”

沧月知道男人应该在研究水银是怎么灌进去的了,他有比制造玻璃更要紧的信息要告诉这个“苗疆王族叫竞日孤鸣的叛逆”,于是就随他去了。

沧月掏出了今天在局里搜罗到的几本书,想了想还是让竞日孤鸣坐到床上去听比较好,他从暖水瓶倒了杯温水给他,握着他的两手感受了一下那真实的温度。

“我找到了记载苗疆历史的一些资料,孤鸣是王族族姓,竞日孤鸣生于1529年,卒于1570年。1567年起兵反叛夺得王位,三年后被自己的侄孙苍越孤鸣斩杀。苍越孤鸣生于1549年,卒于1585年,功绩有统一苗疆、平息周边大小叛乱,大兴教化、开商道、务农事,在位期间苗疆中兴。苍越孤鸣传位哈芒族女族长——”

男人原本抱着双膝听沧月一边翻书一边念叨,当听到苍越孤鸣的卒年后,撑着床沿坐直了身子,伸手握住了沧月的手臂,力道大得不像是只喝了一碗粥的人该有的,“你是说,小苍狼寿数仅只36岁?”

小苍狼是不是,就是苍越孤鸣啊?沧月还记得男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小苍狼,带我走吧。”沧月把男人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拉下来,小心翼翼地牵了起来,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男人没有回答沧月的问题,看起来有些憔悴,随时都会晕过去似的,他忙坐到了床边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男人居然就这么靠在了沧月的肩膀上,发烧烧得火热的身体却在发着抖。

“竞日孤鸣非为苍越孤鸣斩杀,他寿终正寝,年54疾笃逝于苗王宫中。”

“竞日孤鸣和苍越孤鸣,竟然在两年里先后死去。”沧月心算着年份,越想越不对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考古队今天的成就提前拿了出来。

几张照片,是已经开挖出来的墓道的一部分,也是昨晚他钻进去的部分,今天中午把石板移开了,下面有一副朽掉的棺木,棺木里空无一人。馆木内外都散落着随葬品,目前还泡在泥水里,但看得出来,有玉璧金器和铜鼎。还有他昨天摸到的玉器,已经清理干净了,是一件玉质的仿犀角的酒杯,用了极高的玉雕技艺,有圆雕和高浮雕,属于价值连城那种国宝了。

竞日孤鸣托着这几张照片,竟然落了泪。沧月看过去,被他眼角眉梢里的柔情搅动得心浮气躁,看到男人伤心难过,他自己心上更难受,伸手抽走了那几张照片,“既然难过就不要看了,老师说这是个陪葬的墓穴,墓主人还在没有打开的那间墓室里,他们竟然叫你殉葬——”

“不是。”竞日孤鸣从沧月手里拿回了外墓道那张照片,“这段金扣,乃是苍狼的腰带,棺木角落里,是他的佩刀,还有心口处,此星……”说到最后,竞日孤鸣把照片捧在胸前,脸埋进膝头哭得更厉害了,“是苍狼殉了我。”

信息量好大……沧月坐在床边轻轻抚着竞日孤鸣瘦削的后背,心上扑腾腾的,有种洪水就快破闸而出的憋闷。枯坐的紫衣人,古老的祭坛,他能够读懂的苗语祝祷……一切像是走马灯飞速旋转了起来。

从1983年到1583年,整整四百年,不会是巧合的。

“你见到我的第一眼,叫我小苍狼,是不是因为我们很像?”沧月大着胆子问出了自己已然确信无疑的事情。

竞日孤鸣抬起头来,泪水从面颊上滑落,像是迎上日光的晨露。沧月终于露出了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大男孩如释重负地弯起了嘴角,“看来把你带回来是对的。虽然这听起来不科学,但是你都坐在这里了,那就没有什么科学了。如果我就是苍越孤鸣,是不是因为我触动了什么阵法,所以能够复活你呢?倘使你是复活的带着之前的记忆,而我为什么不记得这一切了?”

“苗疆皇室有三部武学,星辰变、虚空灭、轮回劫,融会三部武学练至化境之人,可夺星辰之变,渡轮回虚空。苍狼是太祖之后第二位三部武学加身之人,他应是……以毕生功体为祭,将灵能加诸吾身。”

“也就是说,苍越孤鸣放弃了自己永生不灭的机会,换了你的复活。”沧月心上一阵悸动,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居然与也许是他前……前世的人共情了。“世上最爱他的人不在了,他一定了无生趣,可他又放不下家国,所以在两年之后才完成了祭仪。他把自己葬在了你的身边,带着你生前用过的器物。明明许下过誓言,要生生世世相遇的,为什么过了四百年才肯醒过来,叫……我等得好辛苦。”

沧月迷迷茫茫的,说到最后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和苍越孤鸣合成了同一个人,他没有轮回的记忆,却能感受到一次次转生都没有遇到爱人的绝望。沧月拢着竞日孤鸣的肩头,把精疲力尽的人抱了个满怀,“祖王叔,你从前生病,我就趴在你床边,恨不得替你病,替你难受。后来才知道,你这病多半是假的,我其实欣慰极了,你能平安康健,是我最大的愿望了。”

“苍狼?”竞日孤鸣抚上与苍越孤鸣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容,“是你吗?”

沧月摇了摇头,“我是他,也不是他。他有一些散不去的执念在我的心里。”那是一种很难捉摸的境界,苍越孤鸣像一个潜意识里的存在,从他踏入法阵的那一刻就被唤醒了,他的记忆被植入了很多散乱的片段,而当竞日孤鸣说出四百年前献祭的真相时,这些记忆瞬间复苏了。

沧月执起了竞日孤鸣的手,吻了吻他颤抖的指尖,与他十指紧紧交扣着,“你狠心不要我,已经有过一次了,怎么能还来第二次,我一直等着你醒来,说祖王叔是骗你的,小苍兔。”沧月闭上了眼睛,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从他垂顺的睫毛底下大颗大颗地滑落了下来。

羽毛一样轻巧的吻落在沧月的面颊上,将咸涩的泪珠一一吻去,沧月睁开眼,看到竞日孤鸣半跪在他身前,捧着他的双颊,熟悉的体息环绕着他,他想起来竞日孤鸣本来的味道不是他那廉价的日化品,而是苗王宫里夜合花的清雅幽香。他托着竞日孤鸣的后颈,将双唇轻轻覆了上去,这是苍越孤鸣见到复活后的竞日孤鸣最想做的事,沧月十分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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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1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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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髭biu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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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1 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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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归土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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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1 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03:00
@水仙炒百合

【苍竞】解签

“先生,请问你幸福吗?”

被问到的人身后支着一杆旗,上写四个大字“问卜算卦”,正忙着去看旁边茶摊老板和包子摊老板下棋,眼见那两人杀到精彩处,听到这句话头也不回,说了句:“我姓单。”就继续看棋去了。

那人听了这个回答一愣,如果不赶紧补救,那他的采访生涯刚开始就可以宣告结束了。他看出来是问话的时机不对,便站在一旁静静等这盘棋下完。

不一会儿这盘棋以包子摊老板的胜利告终,耗费了许多精神,大家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继续做事。

算命先生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掐着手指算了半天,没算明白,坐回自己摊子,一抬头发现一个年轻人正站在自己摊子前面,眼皮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脸皮,问:“算卦吗?”

年轻人规规整整行了个礼,又问:“问您个问题,您幸福吗?”

算命先生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答:“我姓单。”

年轻人认命般收起了自己手中的小本本和笔,一撩衣袍坐在了摊前,问:“先生您这儿算卦准吗?我想算一卦。"生意来了,算命先生打量了一下这年轻人,想着这人今天出来肯定带了挺多钱,回身一指自己的旗子:“阴阳五行,十卦九灵,壮士,算一卦吧,不灵不要钱。”

又看了看这年轻人,说:“我看你我二人今日有缘相遇在此,这样,我免费为你算一卦吧。”年轻人一听,忙说:“这怎么使得?”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说:“年轻人你命格极贵,然并非一路坦途。不过近日你的症结应当不在你的日常事务上,而是在你自己身上。你今日出来,虽有公务在身,却意不在此,我说的对也不对?”

年轻人听算命先生说完这些话,点点头,与他正是完全契合。最令他关注的点是,这人手中一直有一枚棋子,拇指与中指拈着,食指一直在摩挲棋子边缘,按说只是一个小动作,他却觉得似曾相识。

“年轻人,我来为你支个招,你看我这里有几棵上好山参,你拿回去,可炖汤入药,亦可摆在厅中,最好让今日为你布置工作的人看见,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反驳,照做即可,包你参到忧除。”

说着从身后背篓里取出几支人参递给他,确实是山参,不过一支支干瘪瘦小,他左看右看没看出来上好两个字写在哪里,但是这算命先生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让他不信不行,连忙去解自己的钱袋,非看着这个单先生把钱财全部倒进他自己钱袋中才罢休,单先生面上十分不好意思,实际上手比他可快多了。

单先生又随手拿过身旁签筒,说:“今日再赠你一支签,望你早日完成心中所愿。”

年轻人抽了一支签,未看内容,手中拈着那支签,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有一位故人,许久未见。”单先生挑了一下眉。

“他……我二人之间的纠葛,任谁也理不清的。”单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但是我很想再见见他,问他,可愿与我再相逢。”巧舌善辩的单先生一言不发。

年轻人起身欲走,临走之前问:“敢问先生名姓,下次是否还是来此处寻先生?你瞧,先生现在可是欠我一支签未解。”

算命先生眼睛一眯,拈着那枚棋子,说:“鄙人乃一介山野草民,有什么名姓,就叫我单夸吧。至于这签,壮士身边能人比比皆是,自然有人可解,来日若有缘你我二人自会相见,壮士保重。”

看着那年轻人走远,确认没有再返回来后,单夸赶紧将自己的摊子收了起来,溜之大吉,他想着,任谁骗了苗王的钱,都会被追杀的吧,虽然苗王仁厚不止于此,但肯定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不跑是傻子。

而被骗的苗王回到王宫,真的遵循单夸所说,拿着那几条参去找御兵韬,御兵韬接过来一看,王上今日深入民间微服私访,与宫中侍卫一起做民众调查,从收到的结果来看,苗疆人民生活幸福指数还是挺高的,但是王上可以看到与民众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这几支干瘪瘦小的参,引人深思,苗疆不能只拥有畜牧业,也应当加强对农业的重视,军师当即献策,与苗王就相关问题促膝长谈整夜。

结束后苗王回去休息,御兵韬找到榕桂菲,让她为王上配制一些安神药物,与苗王相谈一夜,虽然年轻人精神头好,但王上很明显为入睡问题困扰许久,无法安眠。

过了几日,苍狼睡眠质量果然好了起来,苍狼在夜晚入睡前还在想,这个单先生果然,灵!遂派人去那处算命摊寻,才发现单先生并不是算命摊的主人,算命摊的主人那天是刚好去办点事情,寻了单夸帮忙看了摊子。

苗王又令心腹在苗疆寻人,寻一个姓单的算命先生。在忙着采参的单先生想,还好我不是算命的,只是个采参的。



苍越孤鸣没有想到,再次与这位单先生相见的机会,竟然来的这么快。遥星雯月夫妻传来消息,之前仰仗苗王帮助,找到了治疗好友岳灵休的方法,药神想与岳灵休一起感谢大家帮助,特在埋霜小楼设宴。请柬上言辞恳切,苍狼便带了些礼物前去赴宴。

等他到了埋霜小楼才发现,他们相请的人并不多,皆是些与他们私交较好的人,苍狼一时感到局促,别小楼看出来了苍狼的情绪,跟他说:“别某欲为苗王引荐一好友,此人眼界才华均是有独到之处,而且对苗疆有些感情在,但他最近身体不适,也许苗王可有办法使这位好友遵从医嘱,不过此人淡泊名利,啊,就在前面了,苗王见了便知。



苍越孤鸣顺着别小楼的目光看过去,一角方桌旁,一老叟正皱着眉头与药神在交谈什么,苍狼一挑眉毛,问别小楼:“先生说的好友,可是指单夸先生?”“哦?看来好友已与苗王结识。”

“一面之缘而已,不知单先生是否还记得我。”苍越孤鸣与别小楼示意一下,二人一同走到单夸身侧,原来他是在与药神争辩今日宴上饮酒之事。

“好友,可不是我与诗儿小气,只是好友须得记挂自己的身体情况。”

“唉唉唉,莫非遥星公子是怕单某喝干你家酒窖不成?交友不慎啊。”单夸听见别小楼的声音,还煞有其事地掩面,似是在拭泪。

“好友,怎会呢,不过今日酒烈,切忌贪杯。”

鸩罂粟听得别小楼松了口,无奈摇了摇头,放下一瓶解洒药转身离开了。别小楼看了看苍狼,示意他自便,又叮嘱单夸一定少喝些,又去迎接其他的好友了。

苍狼看着还在那里掩面装死的单先生,轻咳了声,见对方没有反应,就直接坐在了对方身旁的座位上,问:“不知单先生可还记得在下?

被问到的人似是才发现有这么个人在,转过头来看他,左看看右看看,又捏捏自己的下巴,摇头:“敢问壮士名姓在下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苍狼笑着拿出一物,递到单先生面前,正是当日的签,对他说:“叫我苍狼就好,苍狼曾遇见一个算命先生,算的好准,似乎就是单先生,那单先生可否将这当日未解之签解与苍狼听?”

单夸没有接过这支签,也没有回答苍狼的问题,他拿起酒壶给二人倒上了酒,将酒杯递给苍狼:“这可是埋霜小楼酒窖中藏的最好的一批酒,苍狼壮士千万不可错过。”

苍狼接过酒杯,饮了一口,这酒入口爽利,给人感觉并不烈,整杯饮下去后却能感觉到这酒后劲很大。转眼去看单夸已经在喝第二杯了。席间二人再无过多的言语交流,只是单夸一直在不停地喝酒,苍狼试图拦阻,却没能拦得住,便仔细将那瓶解酒药拿了起来,随时准备使用。

苍狼总觉得,似乎自己也曾看见过一位故人如此饮酒,是谁呢,他又细细回想了一下签文,总觉得自己绝不能再放单夸离开。在别小楼安排住处时,他也让别小楼将他与单夸排在一起,方便照顾。

待苍狼将单夸背到住处时,已月上中天,他将单夸安置在床上后,转身取了杯子,用茶水将一粒解酒药化开,想试试看单夸是否还能喝得下去。苍狼将单夸扶起来坐在床边,已经酒醉的人似是看见了什么,笑着就伸出手环住了苍狼的脖颈,把额头抵在了他的颈窝处,苍狼摸不清他是要做什么,只能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敢动,他感觉自己嗅到了一点点桂花的味道,仔细去闻,似乎是单夸身上的气息。

“竟又入梦了吗?”

苍狼听见身前人的声音突然变了,变成了一位他不敢去想的故人的声音。

“哈,偏是在今日。”那人似是笑了,将手从脖颈后面挪到了他的脸侧,捧着他的脸,眼神却有些迷蒙,“今年的生辰礼物,我应当已经托铁啸求衣带给你了,怎么不满意吗,要来梦里向我再讨吗。"

苍狼感觉视线逐渐模糊,原来是自己的眼中蓄了泪水,他想开口,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却不知说什么,他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小苍狼,”单夸叹了口气,“祖王叔没什么可给你准备的生辰贺礼了,为何还要来梦中再寻我呢?"“祖王叔怎知,苍狼不是来寻你的呢?”

单夸似是酒醉得狠了,一时没能理解苍狼的话。苍狼蹲下身来,轻声问:“祖王叔还要戴着这张假面骗我到何时?



单夸似是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戴着面具,一边伸手去摸面具的边缘,一边嘀咕:“唉唉唉,可不能让苍狼记住这张脸,不然就要被认出来了。”

苍狼看着单夸手忙脚乱地把人皮面具从脸上撕下来,拿着洗好的热毛巾给他轻轻地擦脸,单夸一言不发的看着苍狼动作,似是在看一个稚童。

“小王记得苍狼过了今年的生辰,就该成年了。”他在怀里摸了摸,摸出来一个吊坠递给苍狼,“小王特地找人为你打造的,小王有,小千雪有,小苍狼也要有。”

苍狼接过来,发现是星星吊坠,跟自己之前的那一条一模一样,不过那条早已丢失了。他看着这条吊坠,问:“那祖王叔的那一条呢?”

“我想想,”竞日已经醉得不行,直接躺在了床上,“我的吊坠,我的吊坠呢,我的吊坠变成星星了,要送给我的小苍狼。”说罢他便睡了过去,苍狼再怎么唤他也唤不醒,便给竞日妥帖盖好被子,自己在床边坐了一夜。

第二天竞日醒来时,觉得头痛欲裂,这时一碗解酒汤递了过来,他道了声谢便接过来喝下了,把杯子递回去的突然意识到,是苍狼递过来的。

“苍狼壮士就这么擅闯单某的卧室,真的好吗?"

苍狼挑了挑眉,转过身把杯子放回桌上,又拿出那支签,说:“唉,单先生见谅,真不是苍狼莽撞,单先生之前为苍狼算的那一卦好准,苍狼日思夜想,难以忘怀,实在是想知道这一卦何解。”

竞日接过那支签,签上只有四个字,“久别重逢”。

“单先生可否帮苍狼算算,这故人,身在何处?”苍狼无比期待地看着竞日,竞日还是感到一丝心虚,下意识摸了摸面颊,没有摸到熟悉的触感。他心头一惊,看向苍狼的眼,在对方碧蓝色的眼里,左看右看,都是竞日的面孔。他笑了,笑得眼都眯了起来,将那支签递还给苍狼,说:“不是近在眼前?”

“故人可愿与我再相逢?”“苗王可愿与故人再相逢?”

苍狼看着他的笑眼,走上前将人抱在怀里,他说:“祖王叔,能不能多陪陪苍狼。”

竞日抚上他的发,说:“可是你的祖叔叔,再回不到苗王宫,他喜欢上这山水了。”

“那就在这山水间,”苍狼说,“苍狼愿与祖王叔在这山水间再相逢。”

竞日又问:“苍狼,你是否会怕这于礼不合。”

苍狼抬起头来,捧起竞日的面庞,说:“可是,又有谁能阻止你我呢?”

竞日终于点头应了:“好。”



别诗与豪药四人发现好友单夸竟是苗王祖叔已经是隔天的事情了,而当事人单夸离开埋霜小楼时是被苗王抱着的事也已不必再提。此时的众人绝对不会想到,他们的再次相见,会是在琅琊居的新婚之日。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要采访一下当事人竞日的看法,当事人表示,一定不要对饿了很久的狼心软,不然走不动路的会是自己。顺便给某单姓神算打个广告,算卦很灵的,必能令诸位心想事皆成,他乡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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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1 21:23 | 显示全部楼层
04:00
@其陆为泽

【苍竞】结



文内称号引用《太上元始天尊说北帝伏魔神咒妙经》:“左青龙,名孟章,卯文。右白虎,名监兵,西文。前朱雀,名陵光,午文。后玄武,名执明,子文。”

仅作为神君称号并非本名,即竞日孤鸣为执明神君,守北方子文界。

有私设改动,前接《多梦》。



1

苍越孤鸣梦见了一匹狼。

海棠花影摇曳,树下的狼兽就此抬起头,借着月色长啸,想要召来故人身影,只是荒凉院落早无人烟痕迹,那双湛蓝兽瞳合拢,低垂下尾巴呜咽,风过叶落,院落的门被推开吱呀一声,好似有熟悉的人踩过这黯淡角落靠近,但当苍越孤鸣想要看清来人时,却只见眼前画面霎时如水波荡开,似有似无的叹息拂过耳畔,却在睁眼一瞬消失无踪。

遗失太过突然,便牵扯着梦境也淡出记忆,等苍越孤鸣坐起身时,甚至已想不起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只恍惚记得好似有花树的枝叶在月光下拉出好长一道影,至于影子伸向哪里便不知了。

这是苍越孤鸣自凡世返回四圣界的第二天,按理说在他昨日回归,中央王殿的铜钟也受其感应敲响后,他就该第一时间整理衣着前往拜见神君,但统辖子文界的王躺在床榻上,凡间数十年的记忆流转本不该对苍越孤鸣有所影响,却偏有某道熟悉的身影破开时空界限前来,蜜酿一般的眼映入他的身影,待伸手要去捉,又是空茫茫一片。

这样的情绪直到此刻仍未完全按下,或许也有将去拜见之人的缘故,苍越孤鸣低垂下眼帘,在对镜时稍调整了神情,才转过宫墙,踏入竞日孤鸣的住所。

执明神君喜好花卉,居所虽非皆由金玉做饰,但必然遍植各类奇花,故而苍越孤鸣在路过一众灵光闪动时,余光落在转角处那棵平凡无奇的海棠花树上,便不由得停了脚步。花树尚无灵识,只特意被人以气蕴养过,想来该是竞日孤鸣近来最爱,但……

有难以抓住的熟悉感一闪而过,苍越孤鸣微微皱眉却不得其解,拂袖转身再行几步,又回身去看,树下朦胧影,仿佛原该有谁卧在那处。

不待他细想,值守的仙娥行来时看到他,表情竟有一瞬不自然,苍越孤鸣并未错过那点异常,稍稍收敛心神只温声道,“祖王叔在里面吗?”

“神君已等待王上许久了。”

“孤王知晓了,但你方才看到孤王,似乎神情有异,可是祖王叔为孤王来迟生怒了?”

“这……”问题道出,眼前仙娥却是迟疑了,屈膝行过一礼,“并非如此,只是缘由非臣下可道来,王上稍后入殿便会知晓了。”

未能从此处得到解答,苍越孤鸣更是疑惑,但他向来不是强人所难的性格,颔首放人离去后,便揣着满腔不解要往屋内去,只是半只脚刚踏入,便听得帘幕那边柔和的嗓唤了一句“苍狼。”

强自按下的心绪随那一声熟悉的呼唤掀起千层浪,苍越孤鸣动了动手指,快步再往前行了几步,有风顺他方向吹动层层轻纱,露出内中竞日孤鸣笑意盈盈一张脸,“苍狼,过来。”



比苍越孤鸣更快的却是一只灰紫皮毛的小狼,不知从何处叼来一枝花,轻盈跃上竞日孤鸣侧卧的贵妃榻,再将那花枝送予竞日孤鸣手边,换得神君更柔和了眉眼,“真是小王的乖苍狼。”

“……祖王叔。”

低哑的声音难辨情绪,但竞日孤鸣好似才注意到殿门这处兀自站立的身影,神情未变,只是将撒娇拱来怀中的狼兽拥住,才轻声应下,“王上回来了。”

区别明显的称呼只将苍越孤鸣钉在原地,好半晌,他才从茫然中找回自己的声音,“祖王叔,这……”

那小狼虽得爱惜,但一眼便知是凡胎残魂所凝的兽身,只是苍越孤鸣不明白,竞日孤鸣是从何处得了这匹狼,又为何养在身边,甚至用了自己幼时的小名。偏生对自己却早无这样亲昵的称呼。

苍越孤鸣心头酸涩,但既是王,便不该轻易显露情绪,只盯着那摇着尾巴看似耀武扬威的狼,声音也微微发酸,“祖王叔何时养了这样的宠物?”

原以为是神君一时心血来潮,却不想竞日孤鸣略弯了弯眼眸,在苍越孤鸣惊愕的眼神中轻抚狼兽后背,“这个啊……”“自然是小王的乖苍狼啊。”

2

不过半日,子文界当今王上与神君不合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一路循着风飞去酉文界,飞进监兵神君居所由凤蝶随口道来,千雪孤鸣当即被自己刚送入口中的酒水呛到一顿猛咳。



“怎么可能?”他睁大了眼睛,发冠上装饰的毛球因他的动作几乎要晃出虚影,“苍狼怎么可能跟王叔闹矛盾,这简直比温仔会早起出门还不应该……肯定又是什么胡编乱造的流言!”

“哇,这些神民真的是,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就开始造谣,我现在就回去找苍狼处理。”

狼主若是要回子文界,自然无人会去拦,但这一路行来,等中央王殿的檐角出现在千雪孤鸣视野时,耳闻的流言早已从不合变作争斗,仿佛子文界今日就要遭王权神权分割一样。笑话。千雪孤鸣没忍住发散思维去想,我王叔身为四圣界四神君之一,苍狼就算真要争,那也是完全没得争,更何况他绝不可能跟王叔生嫌隙。那可是苍狼啊!

但等他匆匆奔进王殿,坐在桌前批阅公文的人听完他的来意却垂下眼帘,那副模样使得千雪孤鸣也不禁挠挠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解。

世上如果真有逼迫狼主变成空空大师的一天,千雪孤鸣想,估计就是这刚确认苍狼闹别扭,又眼见自家王叔对着一只狼兽管叫苍狼的时候了。他就地一坐,手上动作未停,身上衣衫便已经换成假模假样的僧袍,捏着木鱼这么敲过几声,引得小狼探头来看。

“施主。”他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空空大师认为这样不妥。”

“如何算不妥呢,千雪?”

木鱼当即被丢至一旁,千雪孤鸣一掌拍在桌上,“拜托嘞王叔,现在外面流言四起,讲你和苍狼……诶不是说你,不是你。”

那只小狼不知何时从竞日孤鸣怀中溜出,叼着那木鱼边缘往千雪孤鸣腿上撞,千雪孤鸣只一低头,便对上那双熟悉的蓝眼,竞日孤鸣仍是含笑看着,只等千雪孤鸣蹲下身抚过那毛茸茸的脑袋,不经意开口道,“这也太像小时候的苍狼了吧……”

“是哦,千雪。”“……不是吧?”“是哦。”

“……”千雪孤鸣心情复杂。

好在得了该有的解答,向来呆不住的人未免祸及自身,赶忙从自家王叔住所跑路,直到一脚踏出子文界,才大手一挥给王殿捎去消息,将自己暂时出外远游的事情告知。

接了消息的苍越孤鸣一时无言,但此番本就是自己与祖王叔的问题,与王叔无关,或者该说,更应该算作自己单方面在闹别扭,王本不该有这样的情绪,可凡世行过一遭,好似有什么禁锢被解,那些掀起的波澜妄图就此吞没他。怀揣这样的情绪,苍越孤鸣又做梦了。

神民其实少有做梦,大都是预警相关,但苍越孤鸣却只看到一轮月,有狼正卧在花树下,海棠枯瘦,有风拂动,吹落一两朵跌在狼兽柔软的皮毛上,苍越孤鸣试着走近几步,却见那好眠的狼霎时抬起头,两相对视间,同样的眼映着同样的月,那月光逐渐凝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侧首看来时,眉眼间都是笑意。

“苍狼。”他说。

梦境就此戛然而止,苍越孤鸣在一片月色中睁开眼,属于梦境的一切仍在淡去,只有那被风吹落的海棠花好似跌进掌心,在眼前晃啊晃,投落的影子指向另一方。

3

如果要将时间往前轮转,在苍越孤鸣尚未成年得到赐名时,即便被称作苍狼王子,也不过是子文界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孩童。但既出生于王族,颢穹孤鸣不满他这偏向平庸的资质,即便是面对自己唯一的孩子,仍是过分严苛与冷漠,为使他足以继承王位,更将这位本该捧在掌心的小王子送去训练场与将士为伍,还要颁令不可因身份便放宽要求。训练场,光听名字也知不是什么温和的地方,甚至为了方便大多用冰冷的石板铺就,冷得像父王看他的眼神。跌倒的次数多了,苍狼也不免有过低落,自己好像总是不能让父王感到满意,不管刀法还是王族秘典的修习,进度在父王口中都只能得到太慢的评价,这样弱小的自己,如果母后还在,是不是也会感到失望呢?

若非按照惯例,王族孩童长到相应年纪时需前往拜见神君,苍狼也难有离开训练场的时候,他被命令换上王子朝服,镜中那个矮小瘦弱的孩子睁着一双湛蓝的眼,柔软的皮毛围住了半张脸,看起来显得更弱小了。这使得苍狼有些沮丧,他想起父王的叮嘱,想起那位四圣界传说中最少现面的执明神君,小王子揪着衣角忍不住想,神君,也就是传闻中自己的祖王叔,那究竟是多可怕的人,才会让父王这样严阵以待呢?是否比父王还要凶很多,又是否……也会对自己不满意呢?

所以直到他坐进竞日孤鸣怀里,温暖的甜香飘散在空气中,年幼的小王子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又再将自己缩得仿佛一团小兔子,而漂亮的神君握住小兔子细弱的腕,温声问着,小苍狼喜欢什么吃食,又喜欢什么玩具呢……哎呀,为什么一副害怕的模样,难道小王看起来有这么凶吗?

逗弄总归是有效果的,怀里的小孩抬起蕴着水汽的一双眼,他小心翼翼抱住竞日孤鸣的手臂,声音尤带一丝哭腔,“神君不凶,苍狼不怕。”

“那为何是称作神君,而不是祖王叔呢?”那双湛蓝的眼看来实在讨喜,竞日孤鸣忍不住捏住苍狼的脸颊哄道,“乖苍狼,你该叫一声祖王叔啊。”“……祖、祖王叔。”

听话的孩子总是能得糖吃,至少苍狼被满脸笑意的竞日孤鸣拥入怀里时,他嗅到这位神君身上甜蜜的香味,像极了某次被侍从偷偷塞来掌心的糖果,入口便有乍然而生的暖意扩散至身躯,风拂动帘幔,自窗口吹入细碎的桂花落在手边,从未得过拥抱的小王子缩在那令人心生依赖的怀里,又忍不住轻声叫了一句。“祖王叔。”

很久以后再回想,苍越孤鸣突然发现,若非祖王叔陪伴,以及后来王叔的游历归来,属于幼年的印象或者就只会是训练场冰冷的石板,以及父王恨不成才的眼神。但那天之后,一切都截然不同了,祖王叔会握住他的手,教他习字念书,教他术法武学,浸透桂香的怀抱将曾经灰暗的假象都驱散,冰层化开,缓缓干涸的河湾,却也让一些无从开口的念想开始生根发芽。

那些念想系作千千结,在长成少年的苍狼王子手中,被编织成一条长生结,温和可亲的小王子总是让人颇有好感,身旁教他编织技法的神民眼见绳结系紧,不由感叹道,“亲自编织长生结,既是诚心,也是为自己重要的人求一份庇佑,愿岁岁平安,长命无忧,挽结为心,祈求完满,那苍狼王子又想要送给谁呢?”

那喊过无数次的三个字抵在舌尖,最终仍是被无声咽下,苍狼腼腆笑了笑,只说自己将要依令出外游历,恰巧听人讲到长生结,便生起了好奇。他知晓,若与旁人讲,自己希望平安无忧的,是这四圣界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亦是庇佑子文界千千万万载的神君,或许就要变成闲谈时最使人开怀的笑话了。少年时虽尚不能分辨那些心意究竞代表什么,却也怀揣着满腔热忱,要奔赴临别前的相会。

他捧着那被特意编织成手链形状的长生结,踩过一地缥缈仙云,奔向本该最不可一世的神君,也是最与他亲近的祖王叔,而神君在霞光中垂首,由着满心欢喜的少年扑了满怀。长生结编得偏细了些,系在竞日孤鸣腕上简单素净,与一旁金玉雕琢的腕饰虽显得格格不入,苍狼也对此有些担忧,好在竞日孤鸣并未介意,他难得沉默了,只盯着腕上这编织得不算精巧的结看了许久,直到苍狼轻轻拉住他衣角,才如梦惊醒般,将那一截藕色的手臂藏回层层衣袖中,“多谢苍狼了。”

将行的人尚不知此番远行背后的意义,而后来苍越孤鸣想了许久,终究也是回忆起,那时子文界的小王子所期盼的,也不过是时间能往前拨动,让走远的脚步就此停住,不要步入既定的轨迹。

4

趁夜一探神君居所并不是什么好事,更别说外界正流传着双方不和的谣言,但苍越孤鸣仍是绕过值夜的侍从,要往花园中去。

心里虽下意识认定那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竞日孤鸣所养的狼兽也与自己并无任何关联,可前进的脚步未停,直至花影摇曳下沉眠的狼映入眼中,苍越孤鸣微愣,才觉得有什么答案正呼之欲出。他悄然走近蹲下身,梦境中警惕的狼此刻却无任何反应,仍靠着软垫睡得香甜,指尖触及柔软的皮毛,那双眼才缓缓睁开,蓝眸中所倒映竟全无苍越孤鸣身影,只余低垂花枝与月。

脑中有什么在一瞬间轰然炸开,牵引顿生,掌下狼身渐化虚影融入他体内,苍越孤鸣感觉自己好似又再脱出身躯,神魂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拉着直坠尘世,要坠入万千凡世其一,那个名为九界的所在。

既是王族,又身肩一界之责,凡世一行必然要仔细抉择,而身旁亲者需籍由分魂投影来全,苍越孤鸣不愿为自己一己私欲而烦及自家王叔祖王叔,只借自身记忆念想凝成凡世亲眷,就要前往那尘世一遭。

苗疆新的王储降生,来日留名史书的一代贤王,此时也只是个失了母亲的孩童。泪眼婆娑,最后被萦绕着桂香与苦涩药味的怀抱所揽,或许难辨真心,却也是真正相互去依靠。年幼的王子站在廊下,来往御医侍从的声音喧闹成一片浪潮,将他拍打得摇晃不止,只有小心翼翼跑入屋内,握住床上人微凉指尖时才得了安宁。

“祖王叔,苍狼害怕……”他含着泪偎进人怀里,反被虚弱的人问,我的小苍狼怎么哭了,来,和祖王叔一起,这样就不会怕了。温暖是真实的,依偎也是真实的,浸透桂香的梦境里,所有难以解答的问题都无从问起,也无需去问,尔后时光足够长,如何不能确认。

只是海棠树倒在某个月夜里,不知为何竟能将入世的神魂再拆一魂一魄,那残魂飘离冰冷的苗王宫,化作无记忆的狼,居然能跑过山林,卧去院落海棠花树下,执着要等人回来。等的人是谁,他不记得,这个人什么时候来,他也不知道,等到日升月落,时间也忘记,月光如水流泻,虚弱的狼睁开眼,恰逢周身盈满华光的神君推开院落,落至地面的影被拉长,风便停了,竞日孤鸣蹲下身,轻轻抚过狼兽消瘦的背脊,“久等了,苍狼。”“祖王叔来了。”

5

苍越孤鸣再次醒来时,已是霞光漫天,寝殿的窗未完全合拢,一缕落在他眉眼间,晃得人几近睁不开眼,便要抬手去挡。掌心的海棠花就是这时跌落面颊,柔软的花瓣抚过唇角,像是告知一场漫长梦境的结束。原来那不是梦。

但苍越孤鸣无从开口,甚至不知该以何面目去询问。究竟是要问一句,为何会出现,还是说更该问心底里开始动摇的那一句,去同他说,其实祖王叔早就知道,不……一直都知道苍狼的心意,对吗?

昔日出外远游,行过各界观遍枯荣,最后回返四圣界时,便承接天命成王,苍越孤鸣并非没有想过这样的安排出自何人之手,但看过太多,在行程中明晰真心的那一刻,却只觉得身处漩涡中央,心意扭曲着延伸至底端能得一时稳如泰山,情绪却在浪涛中沉浮,最终淹没一瞬沉入水底,终要逼他去做出选择。

所以苍越孤鸣选择掩藏。

他想啊,神君活过不知千万载岁月,向来为四圣界之尊,思慕神君虽非罪状,但总是一种妄念,何况神君本该无情,谁又能得青睐呢,更不用提这生来的身份责任了。苍越孤鸣知道,无论是亲缘血脉,亦或是王族重担,横亘在他与竞日孤鸣之间的距离实在望不见尽头,若是如此,藏起那些念头也不是错事。

溺水者求其生,若不知该求浮木还是河岸,那不如就抓紧最有希望的那一个,苍越孤鸣想,既有一个全然看不到希望,又何必去执着。

其实不是没期待重逢一刻再听竞日孤鸣唤他名字,只是念啊念啊,迎接他的并非自己所想,几乎是在他踏入子文界的瞬间,王权更迭,快得令人猝不及防,苍越孤鸣呆立在原地,被天地间一道凉薄的目光扫过,方匆匆前往居所去拜见。帘幔后日思夜想的人正独自一人对弈,黑子溃败,燃成一片燎原火,竞日孤鸣转过脸来,对着他温和笑了笑。

“来得比小王所想要快许多。”他说,“此行辛苦了,王上。”



后来很长的时间里,苍越孤鸣都在想,其实自己好像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他的挣扎从不会出现在至高如神君眼中,即便亲缘联系,也如微尘一般,往昔照拂不过慈悲,是自己多想。日日累积,年年岁岁,终究成了桎梏,心中千千结,最终也是难避的一劫。

既是要化劫,便需前去凡世一行。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此次离开至多不过三月,他从竞日孤鸣的居所出来,便要返回寝殿准备分魂下界,只是阖眼一瞬间,眼前画面闪动,仍是多年前回返那一天。

从人口中所得不再是昔日亲昵的苍狼二字,自己也换作更不合宜的身份,苍越孤鸣原本要如往昔那般直接越过跪拜神君的界线直接进入,却忽而停下动作,他动了动手指,好似风浪未歇,淹没一个无从选择的溺水者那样淹没他,悄无声息的,他退后一步,循着记忆中父王的模样朝竞日孤鸣躬身。“新王苍越孤鸣,拜见神君。”

6

半魂回归时,恰是一局对弈结束。与自己的棋局已是第七次和棋,竞日孤鸣撑着头,手中黑子落回棋篓,这才阖眸去阅过凡世竞日孤鸣的一生。

虽与预计无差,但他仍是偏头看过窗外那一株桂花树陷入沉思,神君有移山填海之能,让满园奇花异草维持盛开亦非难事,更不用提一株普通花树,风拂动枝叶跌落一地细碎小花,竞日孤鸣在香风中起身,身随心动,落在一间院落门前。居所早无人迹,唯独左侧海棠树下卧了一只小狼,待听到声响转过头来,恰露出一双湛蓝眼眸。那是苗王苍越孤鸣的残魂,亦或是执念,在人未亡时便凝做兽身,居于此处等一个早不会回返的人。

原该是等不到人的,但竞日孤鸣又确实来了。他蹲下身,抱着那只因化作兽身心思便再无掩藏的小狼,一如苍狼幼时偎来他怀里撒娇时那样,轻轻拍抚过狼枯瘦的背脊,“祖王叔来了。”

神君确该无情,但无情道亦是有情,何况竞日孤鸣没有这样的限制,他少时便已居神君之位,浩渺之羽千千万万,左不过是停驻时拾来一只狼崽,亲自照拂长大,便已显得格外不同。只是幼狼怯弱,即便历练改易,仍是摇摆不定。竞日孤鸣不介意自己亲身下场来设一局棋,棋手亦可做棋子,最终也只为引另一方棋子入局,其中计算,不过如此。

该入局的人恰是此时如期行来,拂开层层帘幕站至他面前,沉默片刻,苍越孤鸣才伸出手,将那一朵海棠花放在棋盘中央。

“孤王该叫你一声神君,还是继续唤你祖王叔呢?”苍越孤鸣垂下眼,“但无论是哪一个,心内所疑,都希望你能解。



竞日孤鸣未答,只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这样的反应让苍越孤鸣无从分辨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他原本不敢前来,但心底里总有声音催促着,要让他来得一个答案。

“这又是祖王叔的棋局吗?”他蹲下身去,只以一种仰望的角度去看眼前人,“孤王原不敢想,但此刻又忍不住想,是否这都在你的算计之内,选择历劫,选择行人间一遭,甚至更早郁郁不得,都在祖王叔的算计当中?"

“是。”

“那孤王是不是可以认为,祖王叔的算计,只是为让孤王认清自己内心所想。”

“尘世行一遭,倒使你比起以往更直白了。”属于竞日孤鸣的手轻抚上苍越孤鸣的脸颊,“可你就不曾想过,若这只是小王戏耍的局,而你的入局以及识破,都在计划中,那又该如何算呢?”

原本是调笑的话语,苍越孤鸣却侧过脸,将唇贴近眼前人掌心,他原本是不敢这样放肆的,但心底里愈发清晰的答案从水底浮起,要让他看起那道真实的意义。

“苍狼过去曾想,若就以此亲缘关系保持下去亦无不可,既是苍狼的祖王叔,那就永远是祖王叔,毕竟生起不该有的逾越之心,本来就是苍狼的错误。”

但凡世的海棠香梦,那些影子纠缠过苗王苍越孤鸣的一生,从前半生桂子飘查,到最后难寻一眼的怨憎,生生撕袋出一魂一魄,在故园旧址徘徊,等着一个也许永远等不到的人。可他等到了,那原该立于云端的神为他停了脚步,恰如梦境种种,勾勒出从不敢想象的真相,既是如此,棋局输赢又如何呢,最终所得的答案合心,输又如何。

“可这一局孤王输了,输得彻底,也看得彻底,过去心有挂碍,才会困于方寸,才会劳驾祖王叔点醒。”他小心捧起竞日孤鸣的手腕,衣袖滑下,露出与记忆中毫无二致的长生结,结上细微灵气流转,是昔日所藏难见光的心思,却也是从未被摘下的明证,“我心有结,应劫而生,纠缠作结,但有了祖王叔推波助澜,苍狼终于明悟。”

他本想问,其实祖王叔早就知道,不,一直都知道苍狼的心意对吗,但答案早已不言而喻。胸口常年来的酸胀在这一刻被甜腻的蜜液填满,他终究是从那汹涌的流水中抽身,于岸上得安然一隅。苍越孤鸣自竞日孤鸣眼中看到昔日云霞映照,答案早已明晰,他又再将吻落在长生结上,这才抵着手背阖上眼。

“千万年岁月,此心亦无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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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1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05:00
@大江歌罢

【苍竞】日记

苍越孤鸣不说话时很少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岁月的在他眼角刻下了细微的痕迹,又逐渐将当初那个害羞敏感、有些婴儿肥的小少年雕琢成了眼前这一尊沉默时连石头都显得聒噪的青年人,他处理事务时不再像过去那样张皇,时时刻刻都在瞻前顾后,生怕会对别人造成他一时没想到的伤害。他现在不会了。

如果苍越孤鸣的父亲还活着,必定会因此而欣慰。

颢穹孤鸣死在五年前的一个雨夜,死于竞日孤鸣挂断的那个电话。



竞日孤鸣没事时会给他讲当年的事,他的嗓子一如当年甜蜜动听,在耳边流淌时会让人想起裹了蜜的玉石,拨开表面的伪装就能触及冰冷和坚硬的真相。

每当这时苍越孤鸣就会在旁边静静地听,他很久以前就已经不会被激怒了。哪怕竞日孤鸣绘声绘色讲到他当着颢穹孤鸣的面打通了急救电话,然后笑着说打错了切断申话时,他也只会削下苹果的最后一点皮,然后切下一块放到盘子里,十分平静问对方,今天的药按时服用了吗?

竞日孤鸣眼底有一丝困惑,他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边小板凳上的苍越孤鸣,问,你不生气吗?苍越孤鸣把苹果切成小块,细心地摆在盘子里,又插上牙签:“不生气,只要你醒过来。”

他把盘子放在床头,翻出旁边的记录单,仔细查看了今日用药,才露出一丝微笑,握住床边耷拉下来的竞日孤鸣的手,小声说:“按时用药我就不生气。”

他握着那双冰凉的双手,直到对方被染上了他的体温,才拉起来吻了吻温热的指尖,把它塞回了被窝,站起来温和道:“我先走了祖叔叔,明天再来看你。”

他对着靠在床边的祖叔叔展颜一笑,又体贴地替沉睡的竞日孤鸣关上了灯。



他来得次数不是很多,竞日孤鸣给他留下了一个内忧外患的烂摊子,需要他耗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来解决。

他再来时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手里还有一束丝带被扯坏的鲜花,是一副参加婚礼的打扮,但是神色很平静,脸上带着淤青,仿佛刚刚被人打了一拳。

他将鲜花解开,拿着被拉扯到变形的丝带犹豫了一下,将它一圈一圈绕到病床床头的铁管上,末了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然后退后了两步,欣赏了几秒自己的作品,才开始整理那束捧花。

这是一束洋桔梗、玫瑰、绣球组成的花束,以紫色为主,中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小花。有几朵花刚经历过蹂躏,娇嫩的花瓣布满了折痕。苍越孤鸣把它们一一挑了出来,一边把剩下的花朵放进花瓶里,一边和竞日孤鸣说话。

他语气很平静,叙述了整个婚礼的混乱,从他参加七巧婚礼,到小叔故意把花束扔给他。再到他直接摊牌了和竞日孤鸣的感情一-苍越孤鸣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加快了,带了点邀功的稚气:“千雪小叔想把捧花抢回去,我没给。”

他垂眸揪掉了大花绣球里一朵掉了花瓣的小花,手边残败的花朵堆成一堆,被他拂进垃圾桶里:“小叔很生气,甚至动了手,我没还手,后来神蛊温皇和铁啸求衣把他拉住了。”“他下手真的很重,当时我在想,要是他再打一拳,我可能就来陪你了。”

“祖叔叔,我真的很想你。”

“金池阿姨找到了我以前的日记,是小时候我口述你帮我写的,我想等你醒过来陪我一起看。”

他俯身吻了竞日孤鸣额头,然后对着旁边沉默的竞日孤鸣笑了笑,说:“我走了。”



“我的幻觉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苍越孤鸣忽然说。

他将竞日孤鸣脸旁的发丝归到耳后,仔细地端详着这张熟悉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已经很久没睁开过了,久到苍越孤鸣快忘了被他祖叔叔含笑的目光注视着,是怎样一种感觉了。



“我昨天以为在外面看到你了。”他接着说,“在祖宅的书房,当时我还以为我终于疯了,我过去和你说话,才发现我只是看错了。”

他指尖摩挲着那双干燥苍白的嘴唇,想象着它过去弯起来的样子,在上面烙下一个吻。冰凉的唇不会反抗,也无法迎合,让这个吻更像不参杂一丝情欲的无言祈求。

他坐回病床边的凳子上,在照进房间的夕阳中翻开一本封皮泛黄的日记本。

第一页中间是他歪歪扭扭的铅笔字:日记。下面是一行漂亮的行书,写着他的名字,紧接着是一个连接符号,他在自己名字后面添上了四个字“竞日孤鸣”。

他翻到第一篇日记,怀念地摸着那些漂亮的字体,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傍晚时分他趴在桌子边,看着陌生的字符从那双指节分明的手下流出,他的祖叔叔低头看着纸面,睫毛长长的,暖黄色灯光落在上面,染出了一片金色。

灯光下的祖叔叔和那些优雅的字体,构成他最早关于美的模糊印像。

他将竞日孤鸣毫无生气的手拉过来,这双手不像他记忆里如此温暖有力,但是同样有着修长的手指和圆润的指甲--这些都归功于苍越孤鸣的的日常护理。他把手放在自己膝头,仿佛想要借此汲取力量一般,然后他看了一眼另一张床,另一个祖叔叔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他,和他记忆里的弧度一模一样。

苍越孤鸣咳嗽一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忽然重新感受到了害羞,他又清了清嗓子,开始缓缓念出那段的时光。“12月10日,晴……”

竞日孤鸣不会为他的话语润色,幼稚的文字和成熟的字体搭配在一起,组成了他记忆中的岁月。刚开始苍越孤鸣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随着日记的逐渐翻页,他越来越沉溺于那段温馨的时光,原本发紧嗓音变得醇厚平和,他放松地将自己沉入其中,岁月逐渐回溯拉长,在这个同样的黄昏降落在他身边。

他翻过一页,后面的字体骤然变成了他幼稚的笔迹。

苍越孤鸣顿了一下,似乎透过薄薄、陈旧的纸页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孤单的小男孩坐在书桌前,满怀着对祖叔叔的担忧,笨拙地用不标准的姿势写下了弯扭的字迹。他呼吸加重,听见小孩边写边带着哭腔叨念,苍越孤鸣不由自主地跟着念出声,稚嫩和成熟的嗓音共同写就了同一颗心在不同时光里的对同一个人的担忧。

“6月5日,阴。祖叔叔没有回来,我等了他好久,星星都熄灭了。”

“6月6日,阴。我看到祖叔叔了,但是他没有睁开眼睛,小叔说他太累了在休息,但是小叔的眼睛是红的,他哭过。我想许愿,但是等了一晚上,今天没有星星。”“6月6日,晴。祖叔叔没有醒,没有流星。”“6月8日……”

他一页一页往下念,好几页都是相同的内容,时间间隔越来越长,字迹也越来越急躁。焦急的心情重叠起来,他索性翻过两页,直到内容终于出现变化。“7月2日,晴。祖叔叔醒了。”

他念完等了一会儿,屏住呼吸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可惜还是令人失望的寂静,奇迹不会总是发生,苍越孤鸣收拾好自己的失落,接着往下翻。稚嫩的字迹逐渐成熟。

他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偷偷看了一眼角落里眨眨眼睛的祖叔叔,脸红了起来。

“8月19日,晴。我梦到了祖叔叔。”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啪”一声合上了日记,力道之大甚至将其中一张脱落的书页拍了出来。他将搭在

膝盖上的手放进被子,急切站了起来:“祖叔叔,我下次来看你。”

他甚至忘了告别。角落里的祖叔叔站了起来,目送他离开。



他连续念了半个月日记。

公司的事情牵绊着他,导致苍越孤鸣不能常来,但是每次来他都会陪着沉睡的竞日孤鸣呆一下午,说一些最近发生的时,然后开始念日记。

他念着念着忽然转向角落里的越来越安静的祖叔叔,问他为什么不和自己说话了?

那个人坐在窗台上,微微偏着头看着他,身后是漂亮的火烧云,映着他长长的黑发,珠宝在黑色的绸缎里闪闪发光,让苍越孤鸣想起每一次散步的黄昏,他都会替对方拂掉发间的落叶和残花。他没有回答。

苍越孤鸣也没有追问,他重新低下头。

竞日孤鸣骗他很多次,苍越孤鸣不记仇,他都可以忘记,唯独最后一次,他满揣着少年人的愤恨和绝望,要求作最后的了断,但他没想到对方的枪里没有子弹。

那晚的混乱已经逐渐远去。沾满血污的脸也已经被自己擦拭干净,现在恬静、平和地被雪白的棉被簇拥着,听自己絮叨这些陈年往事。

“祖叔叔,”他突然说,不知道想是说给房间里哪个人听,“我好想你。”



读过的笔记本逐渐在身边摞成一堆,堆积的时光几乎要把整个房间淹没。

苍越孤鸣几乎把自己前半生都分享给了床上那个人,包括那些深夜的绮念和青涩的想象,表白之后那段甜蜜的时光太过美好,美好到他几乎快忘了自己之前还曾在这么多个深夜辗转难眠,他读着自己的少年心事,仿佛又经历了一遍当初的痛苦纠结,重新爱上了那个人。未读的笔记本只剩一本了。

苍越孤鸣深吸一口气,他猜到了最后的内容不会很愉快。

但是当他念到父亲出事、恋人失踪时自己的惶然无措时,平稳的声音还是忍不住产生了裂缝,当年属于那个年轻人的痛苦和彷徨又注入现在这个成熟的身体里。

他忽然想起千雪给他的诊断书,他的小叔眼睛充斥着血丝,告诉他自己查看了监控,按照他父亲的发病时间,竞日孤鸣发现他时即使及时叫来了医生也有很大可能无法挽回,但是……千雪孤鸣神情扭曲,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咬牙切齿说自已还是无法原谅竞日孤鸣。

他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里,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停下很久了,手指无意识地揉捏着手中纸张的一角。

这是一页空白的日记--自从那一天后,他再也没写过日记了。

日记里苍越孤鸣的一生停在了最痛苦的一天。

窗外不知从哪儿传来悠悠的钟声,惊醒了他。苍越孤鸣呼出一口气,收起手中的本子。他刚要整理一下,忽然发现手边多出了一本崭新的日记本,他一愣,心脏狂跳起来,几乎瞬间回头看了一眼角落--自从祖叔叔搬进来后那个一直待在房间里的身影竟然不见了。

变化带来未知。他思维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思考,僵着身体直直地盯着房间外摇曳的树枝,既不敢回头,也不敢出声,几乎希望时间就此凝滞,以逃避另一个令人失望的结果。但是在绝望的僵持中,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是叹息,又似乎在怀念:“竟然真的会有小苍狼在这里傻等。”仿佛给他的世界注入了生机,苍越孤鸣的小腿忽然开始抽筋内心深处的少年活了过来,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脏。不动声色的苗疆掌权者忽然觉得视线模糊了,他慢慢转过身,对着那双鎏金的眼眸露出一个湿漉漉的笑容:“祖叔叔,你终于回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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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1 21:34 | 显示全部楼层
06:00
@九歌舞韶/苗疆不知名扫地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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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1 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07:00
@咩咩抱团团


这个是给苍竞十周年生贺的文,本来只想撸一个游戏背景的小段子,没想到越写越长变成长篇了,结果10.31还收不住尾QAQ,我错了我保证把这个长篇撸完给小王兔兔当生日大蛋糕!

另外感谢 @二饼1793 在文中友情出演喵姐木木水!

PS:剑三我也好久不玩了,很多PVP技能打法细节记不清楚了全靠乱编,如果有错误求大佬们无视(分明是你玩得菜)

【剑三/苍竞】当你不慎平沙了一只垂耳兔

(1)

苍越孤鸣还是个纯情的男大学生时,曾经在班里女同学爱看的花皮小书上瞥见一句话:人生中的一切相遇,都有冥冥之中的安排。

彼时他觉得“不明觉厉”——从幼儿园起就是个乖宝宝的苍越孤鸣,一直相信自己会按照父亲规划好的路线走完一生:读完大学-进入家族企业工作-找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结婚生子……直到大二那年暑假,他被比自己大四岁的小叔千雪孤鸣拖进一个叫《剑X情缘叁》的网络游戏,坐上了人生的360°翻转回旋过山车,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命运的玩笑。

千雪孤鸣在本校医学院,本硕博八年连读,却不知为啥,好像比旁的医学生都闲。他抱着苍狼的外星人笔记本——这是苍狼考上大学时小叔买给他的礼物——一边帮他下游戏,一边嚷嚷:“靠北!哪里有男大学生不打游戏的哦!苍狼你天天被我老哥摁着死读书,都快读傻了,二十岁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老哥也真是的,给你安排这么个女生少得可怜的专业,他还想不想抱孙啊……我跟你讲这个游戏里妹子很多的哦,苍狼你在游戏里多认识几个妹子,比你天天在学校跟一群和尚待在一起强。”

苍狼刚想辩驳说“我同学都不是和尚”,冷不防千雪又“哇靠”一声,把笔记本推还给他:“好了下好了!账号角色我也提前给你建好了,怎么样不错吧,小叔对你好吧?”

苍狼看见游戏登陆界面上,一个手持长枪的男性角色正威风凛凛地看着自己,怔了一怔:“这是……”

“这是天策啦,这个游戏里最帅的职业,下马1v3,上马1v5,东都战狼,野战之神!是不是很适合你?”

“哦,那小叔你玩也是天策吗?”

“我玩的藏剑,我们一起打策藏,JJC乱杀。”

“那天策这么帅你为啥不玩天策?”

“啊这个嘛……呃……因为我晕马,哈哈哈哈……”

苍狼拿了直升满级的天策号,刚上线就一脸懵地被小叔拉去经首道源岛做阵营日常[①],就在他看着自己角色头像旁两把交错血刀的标志还在发愣的当口,一大群红名忽然从天而降,瞬间把他淹没了。

从复活点爬回来的苍狼问千雪:“小叔,这就是你说的阵营战吗?为什么我是恶人谷的?”

千雪孤鸣:“因为恶人谷帅啊,自在逍遥!”

苍狼:“可是我还是比较喜欢浩气盟……”

“啊?苍狼你可不能这样……哇靠!等一下苍狼,我先去杀个人!”千雪好像看见了什么,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住,苍狼只见他“嗖、嗖、嗖”三段冲刺,像脱缰的哈士奇一样扑向对面一个远离人群,落单的敌对红名。然后,也没看懂那个红名角色怎么操作一番,千雪转头便跑,跑出几步又仿佛被什么技能一把拉回原地,接着就看见那个穿绿衣服的敌对玩家半空悬浮开始弹琴,语音频道传来千雪的大叫:“靠北!苍狼快跑快跑快跑!我被平沙……”[②]

话音未落,变成红名的千雪孤鸣的藏剑号挥舞着重剑直砸本阵营,“哗哗哗”转起了大风车,苍狼只觉得眼前画面一灰,再次身负重伤。

等他再回到人群中,被自家阵营兄弟击杀的千雪孤鸣也从复活点跑回来,苍狼问他:“小叔,刚才你怎么变红了?”

“我被那个臭莫问平沙了!”千雪愤愤地说,他顿了顿,解释道:“刚才那个浩气红名是个莫问,莫问是长歌门的输出心法,他有个技能叫平沙落雁,能控制我的号,把我变成跟他同一阵营,然后想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吗?”苍狼说,这听起来好糟糕……

“气死了气死了,最讨厌莫问了,尤其是这个北龙归心,天天盯着我平!可恶!看我下次悬赏他!”

“可是……小叔,刚才是你先去打他的诶。”

“他是红名我当然要打他,这游戏红名就是怪懂不懂?小苍狼,你记住他的ID,以后野外看见他,给叔照死里踩他!”

“呃……好。”

事实上,乖宝宝苍狼觉得即使在游戏里,要孜孜不倦地“追杀”一个素不相识的玩家也是一件挺尴尬的事儿。于是他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每天跟着小叔大战日常,跑商战场,渐渐熟悉了天策的操作,慢慢觉得还挺有意思。每每提枪跃马,冲向敌营的时候,真感觉自己仿佛变成古代沙场上,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的将军。

但是除了在矿车岛和战场,苍越孤鸣仍然是一只即使在跑商路上看见红名,也会默默绕远路不想打架的小苍兔。

他的好小叔是个三分钟热情的性子,说好带他一起玩,没过多久就跟另外两个好兄弟——据千雪说是现实同学兼好友,他们仨还有个外号叫“苗疆三杰”——打JJC去了,[③]丢下苍狼一人默默挣扎在策生的道路上。这天,苍狼做完日常不知道该干什么,穷极无聊之下,索性飞到枫华谷去看红叶。

战乱枫华谷是自动开阵营的野外争夺地图,当苍狼飞到红叶湖畔时,耳机中“叮咛”一声,传来发现敌对玩家的报警,他定睛一瞧,果然一个浩气的长歌正蹲在湖边,再仔细一看:北龙归心?北龙归心……呃,这不就是千雪小叔口口声声叮嘱他”野外看见一定要往死里踩“的仇人莫问?

大敌当前,苍越孤鸣陷入天人交战:要不要踩他呢?不踩吧,这些天跟小叔日常攻防,确实没少看见小叔被这位浩气大哥“调教”,连自己也被殃及池鱼,好几次死在自家亲叔满爆发的大风车下。踩吧,对方看起来很厉害,自己八成打不过,而且两人素不相识,除了阵营对杀以外也没什么旁的深仇大恨……

正犹豫间,他忽然发现,对方的目标也切换成了自己——北龙归心也在看他!苍狼顿时有种寒毛倒立的感觉,手指都移到了任驰骋上,北龙归心倒没有动手,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头顶忽然冒出白字:“小军爷,你是小千雪的徒弟?”

“啊?”苍狼没想到北龙归心会主动跟他说话,不知所措地键盘敲字:“呃不是,他是我小叔,你认识千雪叔叔吗?”

“千雪叔叔?噗……”对方发过来一个黄鸡大笑表情:“原来他那么大年纪了,我一直以为他是个高中生呢。”

苍狼连忙辩解:“不是的,我叔叔只比我大几岁,也才二十多,并不老。”

【北龙归心】:“你还真实诚,那么说你还不到二十岁?小朋友?”

【苍兔兔】:“不,我上个月已经满二十了!”

【北龙归心】:“…………小苍兔,你爸爸妈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对网上的陌生人泄露个人信息?”

【苍兔兔】:“啊?我并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和家庭住址呀。”

北龙归心仿佛被打败了,沉默了半晌,说:“你和你叔叔,某种程度上,还真是一家人……这里是战乱地图,你来这儿干嘛?做任务?”

苍狼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干嘛,来看看红叶吧。”

北龙归心似乎有些意外:“你叔叔呢?他不跟你一起玩吗?”

苍狼说:“他要去打JJC,我不会,所以没法陪他去。”

北龙归心沉吟了一会儿,忽然“叮咚——”丢过来一个好友申请:“加个好友?我也闲得很,可以带你玩。”

苍狼吓了一跳,但手比脑子快一步点了接受,点完才反应过来:“呃,可是我是恶人……”言下之意,我们日常矿跑战场攻防都不能在一起,你怎么带我玩呢?

北龙归心发过来一个大笑表情,苍越孤鸣本能地觉得那个表情有些奸诈:

【北龙归心】:小苍兔,你对打本感兴趣吗?

苍·傲血战意·恶人谷明日之星·狼,那时还没有想到,自己的剑三生涯会从此柺向一条名为“英雄XXX,策T已有,来老板”的不归路……[④]

一个多月后,千雪孤鸣才想起还有一只被自己放养的小侄子,回来一看,发现小侄子的所在地已经变成25人英雄敖龙岛。[⑤]

“夭寿啊苍狼你怎么玩起pve来了啊?!”游戏三年绝大多数时间连大战的本的门都不知往哪儿开的千雪满脸哈士奇震惊,这是为什么?他家傲血东都狼呢?他放这儿那么大一只预备策藏秀的小苍狼呢?

苍狼那时正在跟boss贴脸挨揍,百忙之中给小叔回消息:“叔你等下我在打本。”一不留神,没打断狐狸读条,全团拉脱。

团队里顿时有人开始不满:“策T搞什么啊?会不会打?”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苍狼忙不迭道歉,主动打开团队资金界面,交了5000金罚款。

那人依旧不依不饶:“在追须呢,这样一搞时间又不够了。”

这时,语音频道里适时响起团长的声音:“好了别吵了,这团dps足够的,后面好好打,肯定能追到须。”

团长正是北龙归心,团里一小半人是他的固定团员,连忙应声附和:“是呀是呀,别吵了快点打,不要浪费时间。”

那人只好闭嘴。苍狼知道这是团长在帮他解围,不由心生感激,他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北龙归心打本,在他看来,对方是个精通各种副本指挥,温柔又耐心的好团长,手把手将自己从一只啥都不懂的萌新小狼教成一团主T,可谓是游戏里的良师益友。

后续果然没再出什么岔子,竞速成功,不但追到龙须,甚至还出了特殊掉落——无数天策的梦中情马:星云踏月骓。

团队频道顿时沸腾了:“哇好红!”“妈妈我终于欧皇了一回!”“工资稳了工资稳了。”

打完开始拍东西,很快拍到马,团里的富婆土豪们纷纷发力,一位藏剑老板拍出30砖的高价后,[⑥]团队频道暂时安静了。

苍狼作为一只萌新,没那么多金,在一旁看看乐子,顺便感叹一下老板不愧为土豪山庄的,身上除了山居剑意,还有大把金砖。

就在大家以为30砖已经是最终价时,主持拍装备的团长见没人加价,自己跟了一个价:“35砖。”

团队再次热闹起来:

“艸团长也是土豪,5砖一加,牛逼啊!”

“要开始了么?要开始了么?藏剑和莫问的宿命对决?”

“大佬们缺腿部挂件么?我可以挂在你腿上。”

藏剑老板似乎也被激发了胜负欲:“40砖。”

“45砖。”北龙归心再次5砖一加,丝毫不虚。

最终,这匹马拍到55砖,藏剑二少终于还是败给了一掷千金的宿敌莫问,星云踏月骓落入北龙归心之手。

这样工资算下来一个人有好几砖,打工仔们纷纷在团队频道刷起“谢谢团长,谢谢老板!”

苍狼也跟着复制了一句“谢谢团长,谢谢老板!”冷不防看见团队频道的插件通知:北龙归心将【星云踏月骓】分配给了苍兔兔。

“诶?”

团员们也发现了这一幕,大家惊讶之余,团里欢乐刷屏的气氛达到顶点:

“哇!团长把马给策T了!原来这就是真爱吗?”

“团长把马给策T了!原来这就是真爱吗?”

“团长把马给策T了!原来这就是真爱吗?”

“没人注意到团长和策T都是蓝孩子吗?果然不愧为基三。”

“果然不愧为基三!”

“策歌这是什么冷门神仙cp!”

……

苍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目瞪口呆,赶紧私聊北龙归心:“心哥你做什么?我不要马。”

【北龙归心】:“没事,这是固定团给主T的福利,你还骑着小绿呢。”

【苍兔兔】:“……这福利也太高了,我回去把钱给你。”

【北龙归心】:用不着,我开团好长时间了,这点金不算什么。而且你T的不错,我们团好久没有你这么上手又快又稳的T了,这不是怕你跳槽吗?[黄鸡大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不差钱的PVE”?苍狼受宠若惊,比起珍稀的坐骑马,他更在意北龙归心这句夸奖。苍狼自小丧母,他父亲颢穹孤鸣喝多了“狼性教育”的鸡汤,对他向来秉持“棍棒出孝子,慈父多败儿”的理念,平时稍有犯错非打即骂,极少有和颜夸奖他的时候。苍狼长到二十岁没得抑郁症没出心理问题,多半要归功于他爹工作实在太忙了,没那么多时间亲自管他。即便如此,苍狼从小到大,即使品学兼优,仍多多少少有点内向和自卑,北龙归心一句随口的夸赞,却像一朵小花开在少年人心头。

出了副本已经快10点,苍狼觉得自己的大脑还处于兴奋中,完全不想睡觉,他骑上那匹星云踏月骓,得意地在副本门口溜了一圈。

“挺帅的啊。”耳机里传来北龙归心含笑的声音:“不错,虽然跟赤兔是同模,但我觉得比赤兔更适合你一点。”

“心哥!”苍狼这才发现北龙归心还没有退出语音频道:“我也觉得好好看!谢谢你!”他跑到北龙归心面前,发出一个双人同骑的邀请,琴爹愣了一下,接受邀请,轻轻跳上马,坐在天策背后。

“哇,这个马跑起来还有特效,好炫!”

“哈,这么高兴,果然马才是天策的老婆。”

正开心着,忽然,一个熟悉的ID冲到两人面前,苍狼赶紧停下:“诶,小叔?”

千雪在他们面前蹦来蹦去,一副火烧脚丫的样子。北龙归心见状自己跳下马来,语音里再次传来他带笑的声音:“哦,是小千雪呀~”

千雪停下来近聊打字:“你们在干什么?!”他看了一眼苍狼骑着的马,再看了看站在一旁、若无其事、搔首弄姿的一代金老仇人莫问[⑦],手指在键盘打字的速度终究是快过了脑子:“苍狼!你被他包养了?!”





(2)

千雪孤鸣觉得自己玩个游戏,简直命犯太岁,先是跟两位好友约好JJC上分,结果三个人都不肯奶,自己迫于无奈做出牺牲,换下藏剑玩了个奶秀,还没打上2400,两位队友又闹崩了,散队不算,一个还加了另一个仇杀,扬言野外见他一次杀一次。

他一脸懵地回来,转眼就发现自家留着打策藏的好大侄儿被疑似被列表仇人包养,还被拐上了PVE这条不归路,甚至还是个T!

此时此刻的千雪,很想学好兄弟罗碧的口头禅,对天哀嚎一句:“不应该呀——!!!”

然而嚎归嚎,又不能真的把对方打一顿,一来蓬莱是停战地图,二来……他被北龙归心的平沙平出心理阴影,属实有点犹豫。

倒是北龙归心先开口:“小千雪,你也来打敖龙岛啊?”

“打你个头的啊!”千雪气不打一处来:“你把我家苍狼拐走了,我来找你算账!”

“咦?小千雪这样说我好伤心啊,”北龙归心拨着琴,淡定回答:“我是看小苍狼一个人没人带,好心陪他玩,怎么能叫‘拐走’?”

“什么好心?我看你是刚好打本缺T吧!”

“唉,既然如此。”北龙归心转向苍狼,发了一个[可怜]的表情:“乖苍狼,你叔叔生气了,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你跟他走吧。”

苍狼大惊失色:“心哥你别这样,我叔不是那个意思!”再转过头来对千雪:“小叔,心哥真的是很好的人,你不要再为难他了……”

【孤峰千雪狼啸】:“小兔崽子你胳膊往哪边弯?!”

【北龙归心】:(跟天小策抱在一起楚楚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苍兔兔】:(跟莫小问抱在一起楚楚可怜)[大哭][大哭][大哭]

【孤峰千雪狼啸】:“好了!停!算我败给你们了!是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你俩继续一起打本吧就当我啥都没说过!”

北龙归心立马换了个[大笑]的表情:“这就好了嘛……话说小千雪你JJC打完了吗?上十三段了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千雪的藏小剑脑袋边冒出一个“#”:“不打了,散队了!”

苍狼一惊:“啊?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

“苍毒秀这配置虽然有点奇怪,但以藏镜人和温皇的水平,上个2400应该还不至于散队……”北龙归心陷入思考:“唔,不过以温皇的人品,好像散队也不奇怪……”

“你怎么认识我队友……哇靠苍狼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说!”

“这不表明小苍狼一直惦记着你吗?小千雪,你呢?有了队友就忘记他了?”

“……”千雪扶额:“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吧?”

【北龙归心】:“其实带小苍狼去见识一下PVP玩法也未尝不可,不过小生单修莫问,千雪你能奶的吧?”

千雪孤鸣当场炸毛:“我不!我再也不奶了!我发誓,再玩奶我这辈子上不了十三段!”

“……倒也不必这么狠……”北龙归心笑着给他顺毛:“好吧,既然不能去JJC,反正时间还早,那就去吃个鸡吧。”

吃鸡是剑三照搬《和平精英》新出的大逃杀玩法,就是把来自全服的一百名玩家分成五人一组的小队,丢进随机地图场景,在其中互相厮杀,直到决出最终的优胜队伍。玩家既可以和亲友组排,也可以单人散排参加。苍竞千只有三个人组队,因此进入地图的时候,系统又随机给他们添了两位队友——一个叫【木木水】的晓天校服喵姐,还有一个叫【明月待君归】的五红情阅冰心。[⑧]

“哇塞,五红配情阅,这是位富婆呀!”千雪孤鸣不禁感叹了一句,那位秀姐听见了,在语音里娇笑一声:“原来是熟人,二弟,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千雪愣了一愣,猛然反应过来:“靠!是你,姚明月!”

【明月待君归】:“这才听出来,让我好伤心呀,二弟。”

千雪被她一声“二弟”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哇靠别随便攀关系,谁是你二弟!”

【明月待君归】:“二弟真是无情,你跟罗碧天天称兄道弟,难道不该叫我大嫂?”

【孤峰千雪狼啸】:“靠,你俩不是分了吗?”

苍狼和喵姐在一旁听得一脸茫然,喵姐小心翼翼地私聊苍狼:“军爷,这是你亲友吗?有瓜?”

苍狼摇头:“只有一个是亲友,另一个我也不认识……另外,什么是瓜?”

这时候,安静了许久的北龙归心开口了:“姚明月,你能不能安静点,吃鸡就好好吃鸡,不然我举报你了。”

【明月待君归】吃了一惊,“哎呀”一声:“原来这里还有一位熟人,竞爷,我刚没认出您,不好意思呀。”

这下轮到苍千吃惊了:“你俩认识?!”

【明月待君归】:竞爷是苗疆当年的帮主,我和罗碧都是苗疆管理,怎么会不认识?

千雪孤鸣玩这个游戏已有数年,也听说过一度称霸隔壁服的恶人PVP帮会【苗疆】,据说苗疆鼎盛时期,该服浩气盟经年累月只剩下一个武王城,论武常年霸占装备榜第一,论文排兵布阵智计百出,野外攻防无往不利,曾有老板花钱从外服请毒瘤帮想搞垮苗疆,结果无一例外不是被打散就是被打跑,很长一段时间里,苗疆几乎是全服恶人的神话。然而就在前两年,苗疆高层不知为何闹了内讧,前帮主撼天阙带了帮中大半高手出走,成立新帮,并向原来的帮会宣战,双方内战一年多,最后以撼天阙领导的帮会被打散,他本人AFK为结束。这场内战结束后不久,人人都以为苗疆会继续其不败传说时,其帮主却把帮会随便丢给某个下属,自己悄无声息地转服了。

苗疆失去大半精英,又走了能谋善断的帮主,人心离散,不久就被浩气盟反攻,渐渐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千雪知道藏镜人以前叫罗碧,曾是苗疆的一员大将,后来斩断过往独自转到本服,但没想到他原来在帮中还有个藕断丝连追过来的情缘。姚明月从前的ID是女暴君,转到本服后改了个文艺清新的名字,从神蛊温皇处得知了罗碧的行踪和新ID,耍了点心机,又跟转服的罗碧谈起恋爱。两人情意正浓时,姚明月忽然翻脸,不但狠坑了藏镜人一把,还自亮身份,在YY频道当着众多亲友的面把前情缘冷嘲热讽痛骂一顿,气得藏镜人差点吐血。回过神的藏镜人得知是温皇坑了他,转身就散队并加了温皇仇杀。

这下可好,吃个鸡不但碰到兄弟的前情缘,还碰到兄弟和情缘曾经的上司,一个队里两个传说大佬,牵扯数年恩怨情仇,真是818要素齐活了。

就在苍千各自震惊地当口,准备时间结束,吃鸡开始了,所有人都被大风筝传送到空中准备降落。

【北龙归心】:“所以,在你们的八卦思维发散之前,能不能先确定一下跳哪里?”

这次的地图是龙门荒漠,大家商量了一下,自觉配置不错可以一拼,索性直接跳龙门客栈杀一波。果然,刚跳伞就发现也有一队人马同时跳向龙门客栈,北龙归心拿了队长,迅速给对手做了标记,安排道:“我标记了,你们尽量落房顶,先杀白云再打斧头……小苍狼你会用快捷键选标记吗?”[⑨]

苍狼刚想说我在设置,姚明月已经落了地,一记剑破虚空电向离自己最近的花间,转眼间所有人打成一团。

对方双花凌雪丐明国家队,一个花间落地被姚明月剑破剑心剑影留痕一脚踹进墙脚卡着,凌雪阁带着另一个花间气势汹汹,上来就开苍狼的天策,可怜苍狼还没来得及上马就被一铁链子摔在地上,再反复拍成一张狼饼,吓得他在语音频道大喊:“我被摔!山按不出来!救救救……”

对方花间紧跟上来,眼看这就要水月乱洒一套送苍狼成盒,冷不防被莫问一个拉蒙拉回原地,北龙归心悬浮半空,一套放圈加平沙宛如行云流水,转身帮姚明月补刀拍死被卡在墙脚的敌对花间,再回头水月乱洒一套把凌雪打残。

【北龙归心】:千雪你去救明教!

【木木水】:我被丐帮墩哎呀呀呀!隐身!

【明月待君归】:竞爷好平!我再补一刀,哎呀我被缴械!

【孤峰千雪狼啸】:被缴械你踩头啊,还要我救你不成……诶小样儿想跑?鹤归!爆发!风来吴山!

对方瞬间折损花间丐帮俩队友,见势不妙,赶紧跑路,苍狼头昏眼花地从地上爬起来:“发生了什么?我以为我要挂了……啊!对面花间死了?怎么死的?”

【明月待君归】:我就说竞爷勇猛,更胜罗碧,好让姐姐我心动呀~~

千雪本来也想夸一下北龙归心,一听姚明月说话顿时寒毛倒立:“姚明月你能不能不要见到个男的就发X,人家琴爹有夫之夫好吧?人情缘还在队伍里呢!”

喵姐左顾右盼发现自己是除了姚明月以外队里唯一的女性,急忙澄清:“啊?不不不是我,我是随机匹配来的!”

千雪:“呃,小姐姐不是说你,不好意思。”

姚明月:“那是说谁啊?二弟,这个情缘该不会是你自己吧?哈哈哈……”

“当然不是,”语音频道传来北龙归心淡定的声音:“他是我情缘的亲友,我情缘是你旁边那个垂耳兔军爷,小苍狼。”

队伍配置参差不齐,这一场打得状况百出、仿佛群演荟萃:千雪和姚明月属于典型的砍仔,看见红名无论对面装分多少都先冲一波再说,经常被打得残血奔逃,还好他俩都腿长能跑;喵姐木木水擅长隐身跑路,不过嘴一直很勤快,时不时在语音里报点:“琴爹小心你背后有个蓬莱!诶,军爷这个渊给的好!哇策歌好甜磕到了磕到了……”苍狼自从那句“我情缘是小苍狼”以后就没怎么说话,只是一直跟在北龙归心身边,队长下圈他踩人,队长被打他给渊,[⑩]队长指哪儿打哪儿,属实是全队最叫人省心的一个。最后决赛圈遭遇五和尚大哥队,北龙归心从容指挥,把白云刀斧剑一个个算好技能用平沙拉懵剑影沧月峰插推出圈打,虽然队友们相继阵亡在罗汉金身的反弹之下,他自己也在剑体被爆技能用尽后中道崩殂,但最终还是开着啸如虎的小苍狼屹立不倒,站到最后,让大家成功吃到了鸡——“不愧为10秒真男人。”北龙归心笑道。

吃完鸡已经11点多,姚明月要回去睡美容觉了,临走还不忘调侃一把:“下次再一起玩啊~哥哥们如果有需要,也可以随时call我哟~~” 千雪看到这个兄弟的前情缘就头疼:“你快点走吧!没下次了!”好不容易送走了姚明月,他回头叮嘱自己的好大侄儿:“苍狼你也早点睡,你爸今晚从中原回来了。”

“知道了小叔,你也早点睡吧。”

千雪孤鸣看了北龙归心一眼,琴爹若无其事地拨着琴,好像刚才出言调戏苍狼的不是他一样,再看苍狼,已经直接退队下线了。“这两只在搞什么鬼?”千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越想越烦,索性不想了:“那我也走了,88!”

竞日孤鸣关掉电脑去浴室冲了个澡,洗完已经12点了,他向来昼伏夜出,此时倒也没什么睡意,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他打开一看,是一条来自苍狼的QQ信息。

苍狼:“心哥,睡了吗?”

一抹微笑爬上竞日孤鸣嘴角,这小孩八成是把他那句玩笑当真了,整个吃鸡后半场都紧张兮兮地守在他身边,捡到紫装大药月影砂都先私聊问他要不要——现在还有这么纯情的小男生,真是难得。

北龙归心:“还没有,你不是睡觉去了吗?”

苍狼:“我睡不着。”

这老掉牙的套路……竞日孤鸣心想,但还是按套路回复一句:“为什么睡不着?”

他以为苍狼接下来八成会说“因为想你那句话”之类,没想到那小子来了一句:“因为我爸估计后半夜到家,我有点紧张。”

“噗……”竞日孤鸣忍不住笑出声:“这有什么好紧张,你这么怕你爸?”

“我爸对我很严的,他肯定一回来就要检查我功课。”为表难过,苍狼还加了个QAQ的表情包。

“那你更要早点休息,明天才有精力应付家长啊。”竞日孤鸣漫不经心地回复道:“你爸总不至于半夜三更地问你作业。”

“他还真半夜三更问过我琴练得怎么样。”

“啊这……令尊真是位雷厉风行的家长。”

“心哥,”苍狼发来信息:“我可以跟你语音吗?听你说话我大概就不那么怕了。”

还有这一招?竞日孤鸣心想,不过连麦也没什么,自己是男的,对方也是男的,就当重温当年的寝室夜谈了。

他发过去一个语音请求,对方秒接,“心哥,”男孩子的声音清澈而温柔:“……那个秀姐为什么叫你竞爷呀?”

“因为我的本名里有一个竞字,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叫我竞哥,毕竟我比你大好几岁呢。”

“我叫你竞竞行吗?”苍狼单刀直入。

“啊哈?”

苍越孤鸣理直气壮:“我看到情缘之间都这么叫,不然我就叫你老婆了。”



[①] 剑三这游戏pvp分为浩气盟vs恶人谷两大阵营,阵营日常是pvp玩家每天要做的日常任务,一般在经首道源岛或者黑戈壁等战争地图场景,击杀敌对玩家或跟随矿车之类都能获得积分,积分够了便完成任务。

[②] 莫问是游戏职业长歌门的输出心法,平沙是莫问特有的技能平沙落雁,能控制敌对玩家的角色12秒。藏剑是最常被莫问平沙的职业之一。

[③] JJC,即竞技场,剑三pvp有2v2,3v3,5v5竞技场,JJC十三段(2400分)是每一个pvp玩家为之奋斗的目标。

[④] 天策是双心法职业,有傲血战意(输出)和铁牢律(T)两种心法,苍狼本来是玩得输出,后来被竞日拐去T副本了。

[⑤] 英雄敖龙岛是剑三世外蓬莱版本的25人团队副本,有竞速的挑战模式,开启挑战模式就要在一定时间内打完所有boss才算竞速成功,可以多掉落一个boss的装备,还会掉落稀有挂件和称号(所谓的龙须),即称“追须”。

[⑥] 砖即金砖,剑三游戏金币是10000金=1金砖,30砖即30万金币,现实1金砖折合RMB大概13块左右,文中的现实虽然是架空的金光九界现代背景,货币汇率还是按RMB币值计算吧。

[⑦] 一代金是剑三出的第一代金发外观,成男体型的一代金非常帅,而且(个人觉得)特别适合万花长歌等内功职业,现在黑市价格大概在25000~30000元左右,长歌门出的时候一代金已经非常贵了,所以这里说明竞日是个很有钱的琴爹。

[⑧] 五红是剑三五周年时出的红发外观,也是剑三最贵的外观之一,据说黑市价格炒到10万元,情阅指五周年限量外观贺华岁·情阅,也是非常贵的外观,黑市价格4万元左右,所以说明月姐是富婆——这里设定明月姐玩得是七秀的输出心法冰心诀,所以叫秀姐。

[⑨] 标记是剑三茗伊插件的功能,可以设置将敌人一键标记上白云、斧头、小剑、红鼓等符号,方便用快捷键选择目标,是pvp必备技能。

[⑩] 渊是天策保护队友的技能,可以为受保护的目标承受四次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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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0-31 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08:00
@想要CP的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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