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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竞日孤鸣看到巨大、威风凛凛的狼从车上跳下来时,其实是想直接关门的。
他改了名字、换了身份、搬了城市,又在外貌上做了一些伪装,确实是不想再和孤鸣家有什么牵扯了,开始时这个目的的确达到了,他交了一些新朋友,开启了另一段全新的咸鱼人生,一切都朝着光明的大道上狂奔,直到现在。
他想偷偷溜进后厨,但是已经晚了,大狼的眼睛已经和他对上了。
老实说,起先竞日孤鸣并未意识到这只巨大的猛兽和他的小侄孙有什么关系,他能看出这个飞来横祸和孤鸣家息息相关多亏巨狼跳下来的那辆车,虽然车变了,车牌号也换了,但是挂在驾驶室的那个星星吊坠眼熟得他无法欺骗自己。
竞日孤鸣在巨狼紫色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欣喜,这个眼神在他前一阶段人生中时时出现,并且现在也没有在他梦里绝迹——虽然得益于巨大体型和威风的外貌,加之不紧不慢的步伐,这点孩童似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到对方风度,他看起来仍旧十分冷静沉稳,颇有狼王风范。
这身份昭然若揭,但是竞日孤鸣坐着没动。
大狼到门前直接人立扑开了玻璃门,掀动挂在门口的风铃晃动不止,引来一串清脆的声音。
竞日孤鸣看到他循声望了一眼,又掉头看向自己。
没等他再过来,有人从后面赶来撑住了玻璃门,也迈了进来。
是铁骕求衣。
一人一狼站在他面前,竞日孤鸣头开始痛了。
他把两人引到了二楼的隔间的休息室里,给铁骕求衣倒了杯滚烫的开水,等到给苍越孤鸣时,他犹豫了一下,换了个碗,放到了矮凳上,然后坐回沙发上,摊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个故事不复杂,其实在竞日孤鸣看来,在孤鸣家漫长的家族史里也不离奇,就是苍越孤鸣一觉醒来变成了狼,然后家里大乱,千雪孤鸣立刻飞回家查看情况,但是一无所获。孤鸣集团第N代核心管理层经过商议,最终决定千雪孤鸣去查找处理方法,期间让月孤独假扮苍越孤鸣继续处理集团事务,总裁本人则找个安全地方躲一躲。
至于颢穹孤鸣,大概在世界哪个地方逍遥自在,千雪他们没能联系上。
听得竞日孤鸣叹为观止,他不知道把几年前大打出手对象家里定为安全是谁的主意,首先爹不管却拉自己来接盘,就足够让他大开眼界。
这种不平等的麻烦事一般只会得到一个结果:不。
铁骕求衣难得说的很多,竞日孤鸣一边听一边转着手里的水杯,一直表现得很平静,琥珀色的眼眸中没有流露出一丝对于自己侄孙担忧,直到听到他说苍狼第一反应是藏到这里来,才低头看了一眼趴在旁边地毯上的大狼。
他和苍狼又抓住了对方视线。大狼似乎一直在密切观察他的表情,大概是没有观察到想要的情绪,对视之后略有些失望地把头放进前腿间,直接闭上了眼睛。
其实竞日孤鸣是喜欢毛茸茸的动物的,此刻一大团蓬蓬的毛团摆在他面前,让他手指不受控制动了动,升起伸手摸一摸的想法。
这是几年前和你打得你死我活的仇人之子。竞日孤鸣端起杯子。
也是你养了十几年的侄孙。竞日孤鸣放下杯子。
铁骕求衣还在讲。竞日孤鸣终究还是战胜了将手指埋进毛团的想法——这件事如果一定要说有谁错,那应该是苍越孤鸣没能赶在俩人撕破脸前化狼吧。他咳嗽一声,又转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开始和对方打太极。
傍晚的时候,竞日孤鸣和苍越孤鸣站在门口,送铁骕求衣离开。
夏天的傍晚仍旧十分闷热,太阳欲坠未坠,在天边铺开了大片大片的深浅不一的红,竞日孤鸣的咖啡店坐落在小巷里,砖墙在夕阳映射下颜色越发加深,阳光调出了一条橘色的小路。
苍狼也变成了橘红色,一只巨大的橘狼坐在他旁边,狼毛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轻轻骚着他的大腿。
竞日孤鸣轻咳一声,往旁边站了一点。
铁骕求衣在和他核对刚刚签订的不平等条约,包括但不限于定期给予一定的补偿来弥补苍狼呆在咖啡店里造成的损失以及事情结束后不准再干涉和调查对方的去处。
说完之后他想握手告别以示友好,竞日孤鸣却摆了摆手,悠悠丢下一句“让小千雪去查一查孤鸣家族史吧”就回了院子。
苍越孤鸣站起来,看了一眼铁骕求衣,用鼻子点了点他垂在身侧的手,似乎是嘱托,又像是安慰,接着他转身匆匆跟着竞日孤鸣跑了进去。
2.
咖啡馆是竞日孤鸣在经营,却不在他名下,而是别小楼和李剑诗的。虽然竞日孤鸣对于拥有这两个朋友很是感动,但是对他俩鸡娃一般的热情颇有微词。两个人不差钱,也不喜欢固定的生活,偏偏扔给他一个咖啡馆,热情鼓励他多方面尝试“新的人生道路”。
竞日孤鸣被迫成为店长,开始怀疑人生,自己开的药虽然喝着苦吃得频繁,但是也挺有效的,不至于以怨报德吧?还好二人不追求什么利润,即使亏损也毫不在乎,于是竞日孤鸣直接摆烂,开成了自助咖啡馆,一半时间都在晒太阳看书消磨时光,说他是佛系店主释迦摩尼大概都要律师函警告。
刚开始他还有些担心苍越孤鸣吓到咖啡馆里的客人,有人上门时会让紧紧跟着自己的苍越孤鸣回避,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苍越孤鸣好像比自己更受欢迎,甚至会有人路过门外时因为在人群中看了他一眼而特地推门进来看看。
于是物尽其用的竞日孤鸣顶着他委屈和不满的眼神,把他抛弃在了一堆姑娘小伙里,自己在阳光灿烂的下午,坐在窗边看书悠闲喝茶。
刚开始大家还只是看看拍拍,时间一长,就有熟悉的人摸着狼厚实的背,忍不住先开口了:“夸叔,这是什么狗啊?”
竞日孤鸣翻过一页书,漫不经心道:“捷克狼犬。”
“捷克狼犬有长毛吗?”
他微微一笑:“和阿拉斯加杂交。”
有人提出异议:“这两种狗有这么大吗?”
“有高加索基因。”
......
他笑眯眯胡诌,一路把大型犬的基因合而为一,捏出了一个究极缝合怪。
混血混成这样的确也算一种本事,苍越孤鸣被客人围着连声赞叹,有人甚至掏出了狗饼干递到他嘴边。
这块饼干十分小巧可爱,应该是极其容易受到小狗追捧的零食,但是很遗憾不在人的食谱中。
于是双方僵住了。
竞日孤鸣余光捕捉到了这边的动静,干脆堂而皇之把目光从书册上移开,饶有兴致歪着头看他准备怎么办。
苍越孤鸣仰头避开了饼干,看了祖叔叔一眼,又看了竞日孤鸣一眼,察觉到他是不会帮自己解围之后,一声不吭拱出人群,在喧哗声中稳步向窗边走来,其间还绅士地避开一路上的裙摆,然后悄无声息跳到竞日孤鸣旁边的椅子上,椅子对于他来说有点小,狼毛甚至溢出了椅面,但苍越孤鸣丝毫不介意,叹息一般喷出一口气,故意把头搁在了竞日孤鸣的肩上。
狼毛骚着人的脖子,有点若有似无痒意,竞日孤鸣已经有点不适应被有温度的活物这么靠近了,下意识偏了偏头,又拂开他的毛,温和对着客人解释道:“他只吃我喂的东西。”
下一秒两块狗饼干被塞进了他手里。
“......”
明明可以胡诌过去,但是竞日孤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低头看着大狼,挑了一块小饼干摊手放到了苍狼面前。
周围的人在小声兴奋地议论,细细碎碎的声音落不进他的耳朵。
苍狼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距离近而显得巨大的玻璃似的紫色眼眸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怒和屈辱,反而带着温柔无奈。大狼低头闻了闻他手里的饼干,舌头一卷就将小饼干舔了进去,重新靠回竞日孤鸣肩膀闭着眼睛咔咔咔嚼。
巨大的热源靠了回来。
周围的人感叹连连,有说夸叔真会训狗的,有夸修狗服从性真高的,还有问他训狗秘籍的。
竞日孤鸣收回短暂的惊讶,手心一闪而过的湿润和温暖的触感好似还留在那里,他握了握手,镇定道:“嗯,他祖父是赛级杜宾,服从性很好。”
说完就感觉到苍狼轻轻蹭了蹭自己脖子。
他摊开另一只手,手心骨头形状的饼干静静躺着,他捏着饼干观察了一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容咬下一块。
苍狼察觉到不对,立刻睁开眼直起身来,但是竞日孤鸣已经开始嚼了。
饼干有点硬,费牙,但是没什么异味。
右边突然传来一点重量,沉沉压在他跳动的心脏上。有个大脑袋凑过来,不满但轻柔地叼走了他手里剩下的大半饼干,留下指尖湿润的触感。
3.
苍狼来了之后,咖啡馆营业额不减反增。虽然如此,竞日孤鸣仍然泰然自若收下了铁骕求衣那边汇来的天价补偿费,然后反手汇给了李剑诗,对待李剑诗的追问则一律以自己招了个很会处事的店员挡了回去。
而咖啡馆的目标人群似乎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凭借在咖啡厅咬下的那口饼干一战成品,从此被方圆十里的养狗人贴上了爱狗人士的标签,苍狼惊人的“服从性”也让他被奉为了驯狗大师,仿佛一夜之间,他和苍狼成为了传说级主宠的典范。
竞日孤鸣对此不置可否。
苍狼却不堪其扰。
原因无他,竞日孤鸣的咖啡厅几乎成了野生狗咖——以至于他不得不把二楼单独设为了招待小狗和他们主人的地方——而每一条小狗都会被推过来和他打招呼,美其名曰社会化训练。
苍越孤鸣不胜其烦,于是只好往竞日孤鸣身后躲,但由于出名的好脾气,客人只当他害羞,只差直接把自己的小狗塞他怀里。
苍越孤鸣拒绝成为狗王,但是他的祖叔叔从来不会帮他拒绝,只会是在他表现得过于“通人性”时解释一句:“他不喜欢和小狗玩……嗯……有边牧的血统……”
于是对方恍然大悟,善解人意地附和:“怪不得这么聪明,我邻居家养的边牧也不喜欢和同类玩。”
他瞅了瞅苍越孤鸣,又调侃了一句:“他不是不喜欢和小狗玩,是只喜欢夸叔你吧?”
“……”
“不过有边牧的血统,应该很喜欢玩飞盘吧。”
竞日孤鸣看他手往包里掏,立刻抢先道:“他受过伤,不能剧烈跑跳。”
客人十分失望地收回了手,但还是很好奇:“苍狼平时看着也不跛啊。”
竞日孤鸣合上桌面的书,弯腰摸了摸苍越孤鸣。
苍越孤鸣化狼之后毛十分浓密,更是围了一条漂亮的泛紫的围脖,他感到竞日孤鸣的手轻柔地帮自己梳理了一下脖子的毛发,又滑到了心脏旁边,轻轻覆了上去。
那里确实有个伤口,是几年前他的祖王叔划伤的。
那双温暖的手短暂停留了一下,收了回去。
竞日孤鸣直起身,对着来人解释:“现在他不能跑跳,也不能太累了,所以也不喜欢陪其他狗胡闹。”
客人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可惜,甚至拍了拍苍狼脑袋。
苍越孤鸣不适应地往后躲了一下,避开了那只陌生的手,结果客人突然一拍手,兴奋道:“不能运动也没事,苍狼绝育了吗?”
“......”
客人兴致越发高昂:“没绝育的话我那儿还有一只黑背,特别漂亮的母狗!保证苍狼喜欢!他俩结合一下,夸叔你尽管提价,或者等下了崽子我送你一只,怎么样?苍狼这么好的基因不传承一下可惜了!”
“......”苍越孤鸣着实想发作一下。
竞日孤鸣及时把手放下来,安抚地抓住了苍越孤鸣脖子的毛发,又拍了拍:“不好意思,他嗯,刚成年就绝育了。”
“......”
客人兴奋的脸瞬间垮了下了,连连感叹太可惜了。
他的祖叔竟然还认真附和了两句,仿佛真心实意在为自己“绝育”而难过。
苍越孤鸣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叼住他垂下的手,轻轻用牙齿挤压,留下浅浅的牙印,又不至于出血。
竞日孤鸣把手抽了出来,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几个牙印,颇为烦恼地对客人解释:“小狗自尊心总是很强,不喜欢别人提到他已经……嗯,绝育了。”
客人连连点头,看苍狼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怜爱,他弯下腰,认真看着苍狼眼睛,诚恳道:“抱歉啊苍狼,但是我相信一只小狗能否成功和是否绝育是没有关系的,绝育甚至能让你多陪单叔很多年,你不要再因此消沉了。”
苍越孤鸣:“……”
客人耐心等待,竞日孤鸣笑眯眯一掌拍在苍越孤鸣厚实的背上,顺便捋了捋他的几缕毛:“苍狼,王先生在和你道歉了。”
苍越孤鸣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屈服了,不情不愿从喉咙里滚出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
王先生兴高采烈走了。
等目送客人身影走远了,竞日孤鸣才若有所思低下头,又薅了一把他的毛,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真的询问苍狼:“不会是……真的发情了吧?”
苍狼:?
4.
在咖啡馆无所事事的日子过得很快,在竞日孤鸣难以相信孤鸣集团的人真的把他们总裁扔到自己店里不闻不问1个月之后,终于在某个下午接到了千雪孤鸣的电话。
对方来了个别别扭扭词不达意的开场白,竞日孤鸣对他情绪心知肚明,一边拿手搭在旁边苍狼的脑袋上,一边嗯嗯啊啊摆出了逆来顺受的态度,反而勾起了对方的愧疚,哼了两声之后告知了目前的查阅进度:孤鸣家隔几代会出个返祖特别厉害的天才,发情期有几率变回狼,这也被视为是狼神对于孤鸣一族不忘初衷的警醒。
竞日孤鸣闻言揪了一把苍狼垂下的耳朵,笑眯眯无声对他道:“果然是发情。”
“但是,”千雪孤鸣不知道这边的互动,在那头把书翻得哗哗响,“上一个有类似记载的是几十年前,是天阙孤鸣,所以苍狼也不太可能是因为发情。”
苍越孤鸣把头放在了竞日孤鸣大腿上,喷出一口气。
“还有一个原因,紫芝。一般认为能解除返祖,也有触发返祖现象的记载,不过因为环境污染早就绝迹了,苍狼哪儿去接触这玩意儿。”
竞日孤鸣低头看着苍狼蓝色的眼睛,指尖绕着他脖颈上漂亮的围脖,若有所思道:“小——千雪,你回孤鸣家以前,应该没去过还珠楼吧?”
“……”
第二天千雪孤鸣火速赶来,留下了新的药和神蛊温皇的歉意再确认苍狼无碍之后就火速退场。
竞日孤鸣当然不相信神蛊温皇会感到抱歉,只是笑眯眯看着千雪这个温皇代言人往外掏东西,眼神对自己还是躲躲闪闪,但是比电话里自然了很多,嘟囔着解释说自己看苍狼最近一直失眠,就委托神蛊温皇调了点助眠的药,没想到他加了紫芝,不过还好没加多少,自己亲自配了解药苍狼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
他虽然努力让语气确定了,但是飘忽的眼神多少有点降低可信度。
苍越孤鸣绕着千雪走了一圈,为自己脖子挣到了从天而降的掌法xN之后,又回到了竞日孤鸣旁边坐好,靠着他大腿一起看着千雪。
千雪孤鸣在留下来关心侄孙和提桶跑路之间纠结了几秒,果断选择了后者。他一边飞快拉开门,一边思考苍狼怎么越来越适应这个形态了,这可不行,他和月荒凉已经快被办公室文件逼疯了,他得再找温皇谈一谈加大剂量提早放自己自由。
所以三天之后,从a市又寄来了新的药。
5.
竞日孤鸣思考过要不要换药,毕竟看千雪孤鸣的语气,新的药也经过了神蛊温皇的手,神蛊温皇当然不会真的下毒或者蛊,但是作为一个不定期炸弹,难保他不想找点别的乐子。
但是咖啡馆这边事态很快就升级了。
不知是谁把苍狼的视频传到了网上,然后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一炮而红,题目是建国之后不准成精。
竞日孤鸣觉得这标题多少有失偏颇,按照真相来说这明明应该是建国之后不准返祖,也不知道这条款是谁定的,如果是他的话还想加一句返祖之后就地隔离不准骚扰相隔两辈以上亲属否则直接绝育。
他点开视频,是苍狼去隔间给他拿书的视频。看着好像是有点聪明,他想着往下一划,是苍狼帮他把正在休息中的牌子翻过来的视频,再划,是苍狼靠着他和他一起看报纸的视频,再划,是苍狼给他搭毯子的视频。
竞日孤鸣手指停在了屏幕边缘,最后一个视频他没见过,也没有猜到——那天是阴天,他在窗边睡着了,醒来时身上已经搭了一条薄毯,竞日孤鸣当时以为是自己睡梦中本能抓了一条毯子搭身上,现在看来还有别的解释。
视频里苍狼从储物间叼出薄毯,为了不拖地尽量让毯子搭在自己高大的身上,走得有些艰难,之后又把自己叼住的地方理到搭脚那边,十分细心地整理了毯子的走向,确保盖到方方面面。
竞日孤鸣点开评论,果不其然很多人都发现了这个细节,正在评论区啊啊啊夸天才成精小狗。
竞日孤鸣截了图,啪一声锁屏,开始思考颢穹孤鸣什么时候会气得冲回来找自己继续开启孤鸣家内斗2.0。
但是颢穹孤鸣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竞日孤鸣一边用上了新药,一边找苍越孤鸣严肃谈了一场,核心思想就是狗狗是听不懂复杂的人类语言的。
“至少这段时间必须听不懂。”
6.
咖啡馆客人很快就发现苍狼开始不听话了。
单叔倒是一如既往,但是苍狼不再帮着跑这跑那,而是天天黏着咖啡馆主人,仿佛生在了他脚底,对待客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彬彬有礼,偶尔有小狗靠得近一点或者有人想拍拍他,就会被低沉的呜呜声赶走。
竞日孤鸣不知道重复第几次对客人解释了:“反生了。”“叛逆期。”“在赌气。”
他倚在吧台旁,边说边瞥了一眼下面,看到苍越孤鸣依旧靠着他的腿,抬头看着他为了这事对客人圆谎,忍不住轻轻踩了他一下。苍越孤鸣不以为意,甚至蹭了蹭他的大腿表示无所谓。
然后前爪搭上了吧台,把竞日孤鸣调的桂花蜜往外扒拉了一下,叼住杯柄一甩——甜蜜的桂花味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而苍狼避开地板上的水渍,把杯子稳稳放到了旁边,然后走到了平时晒太阳的地方闭目养神。
苍狼动作太流畅气场太稳重了逃离犯罪现场时太大摇大摆,竞日孤鸣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而是客人觉得有趣,兴致勃勃道:“苍狼这是想喝吧?”
他伸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渍:“桂花蜜?夸叔你不是应该少吃糖类吗?”
竞日孤鸣回过神来,温和道:“是的,所以我打算今晚都让他喝了。”
“小狗喝这个不好吧?”
“没关系,他喜欢就多喝点。”
这当然是气话,但是第二天苍狼更加不听话了。
竞日孤鸣正在自己最常用的位置上玩手机,忽然就有一个脑袋从旁边伸过来,把头放在了他的手机上,巨大的头登时把机器带手遮得严严实实。
“拿开。”
苍狼打了个哈欠。
“苍狼。”
苍狼掀了掀耳朵,表示听到了,然后直接把竞日孤鸣的手压到了膝盖上,径直躺了下去。
“苍越孤鸣。”竞日孤鸣加重了语气。
苍越孤鸣这次有了反应,他撑起脑袋,看着竞日孤鸣。两双眼睛对峙,然后那双蓝色眼睛忽然凑上来,接着有温热的东西从他鼻间拂过,然后是嘴唇。
竞日孤鸣反应过来时,苍狼已经拉开了距离,正一下一下扫着尾巴,歪着头看着他。
“……”傍晚的咖啡馆还是有三三俩俩的客人,竞日孤鸣低声道,“等你变回来了我再和你算账。”
说着他伸手按了一下苍狼鼻子,痒得他打了个喷嚏。
竞日孤鸣蓦地又想起了别的事,冷不防揪住了苍狼耳朵,想到自己每天必被挤上床苍越孤鸣热醒的事,多少带点怀疑道:“你之前是真的失眠?”
苍越孤鸣的回答是晃了晃尾巴。
7.
然后他发现了神蛊温皇果然不可靠。
苍越孤鸣当晚忽然发情了,竞日孤鸣冷静地揪下苍狼的一撮毛,大概也能猜到神蛊温皇会怎么解释——别人是发情期返祖,用药解除。那苍狼这种逆向解题不就好了?
自己会脑袋抽风用他的东西真是默家老矩子唱戏——离谱。
还好是苍狼,他疼得绷紧了浑身的肌肉,毛绒绒的触感让他浑身僵硬,不受控制又揪下了一撮黑色的狼毛。还好是苍狼。
陷入黑暗之前,最后一个念头闪过竞日孤鸣脑海:要是明天再变不回来,自己就带他去绝育了。
8.
咖啡馆里的苍狼消失了,但是多了个英俊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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