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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铁骕求衣最近有点烦恼。
他最近似乎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不仅是老板家族内部的辛密，而且极有可能对公司走向其老板的私人生活造成非常严重的影响。
那么，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板？
吃瓜还是吃饭？铁骕求衣陷入沉思。
2.
苍越孤鸣第二天就发现铁骕求衣十分奇怪。
更加皱着眉板着脸不说，每次来交流什么事情，就常常趁人不注意略带纠结地偷偷看自己，还不出声地长吁一口气，然后纠着眉头带着签好的文件出去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苍越孤鸣一头雾水。
他思考最近是不是最近加班太多，导致他的二把手看起来压力有些太大了。
但是不应该啊，他公司员工可是天天把朝九晚五奉为圭臬的存在，自己也极少让他们加班。而且最近公司终于走出来几年前那些事情带来的阴霾，逐渐步入正轨，不管从哪儿看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好景象。
家与公司两点一线奔波、娱乐生活极度匮乏的苍越孤鸣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性了。
但自己身为上司，自然是应该关心下属的。他沉思了一会儿，大笔一挥，给铁骕求衣放了一个月的假。
3.
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晚上，苍越孤鸣坐在打开的电脑前，过度震惊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地址是铁骕求衣邮件发给他的，夹带着寥寥几句话:boss，我带风仔去托斯卡纳看酒了，电话已关机，多谢。
短短几句口信苍越孤鸣并没放在心上，虽然这话和关机的行为并不十分符合铁骕求衣的作风，但他作为铁骕求衣的好友加上司，十分理解和体贴对方的因情绪不佳带来的言语及行为失常。
所以最终他也只是顺手关掉了邮件。
等他再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忙碌了一天，合上了文件夹，就在他要点到那个小小的关机选项时，苍越孤鸣突然想起来邮件里的那个链接。回去也是空空落落的一个水泥笼子，除了穿堂的风再无其他，他从祖屋搬出来后，脚尖就再也没有准时落在家里了。
苍越孤鸣重新打开邮箱，又点开链接，进度条拖拖拉拉，老牛拉破车一般艰难地走走停停，他无端有点紧张，又刷新了两次，等好不容易加载出来，跳出的竟是一个直播间。
苍越孤鸣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接连刷新了几次，但每次跳出来的依然是同一个画面。
再普通不过的直播间，最上面该是直播间名字的地方简简单单挂着个“1”，视频窗口下面写着主播的名字:星月。
看起来是个挺低调的主播。
可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苍越孤鸣哭笑不得，觉得多半是铁骕求衣发错了。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想给对方打个电话，手指又停在了按键上方，他想起来对方已经关机了。苍越孤鸣轻轻摩挲着机身冰冷的金属外壳，心里思考着会用邮件发给他，多半也不是急需处理的事，那就索性等他回来之后再说吧。
外面的风渐渐小了一点，在把远处的窗户摇得咔嚓作响之后终于安静了些。昏暗的夜色有些闷人，苍越孤鸣刚要起身去开一下窗户透透气，突然就听见“啪”地一声，仿佛是试探的先行者一般，短暂的停顿之后，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跳下来，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只能听到密密麻麻的雨声。
……这下真的回不去了。
苍越孤鸣刚走到窗前，此时只得又走了回去。
临走之前往下一望，视线范围之内全是雨线，一根连着一根，让人只能勉强分辨出远处的模糊的一点亮光。天地之大，但目之所及耳中所闻全是雨。
大雨似乎把这里变成了一座孤岛。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勾起了他一些不好的回忆。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索性又打开了那个直播间，打算在等雨势减弱时打发一下时间。
没想到这次一打开镜头里就是一间小小的房子。
主播开播了。
苍越孤鸣百无聊赖，盯着房间看，渐渐地竟然从房间格局中看出了一点眼熟。
他下意识地想转头看个清楚，屏幕上的小房间却毫无反应，苍越孤鸣愣愣地，才恍惚反应过来，这只是个直播。
右下角的人数渐渐上涨，最终停在了4000左右，苍越孤鸣并不看这些东西，也搞不清这个人气到底算高还是低，但屏幕上弹幕刷得飞快，有些甚至来不及看就飞了过去。
“啧 ，主播又找人代播了。”
“欢迎来到夸叔的直播间。”
“我永远滋滋夸叔！”
“@星月 付工资！！！”
镜头晃了晃，从屋内转移到了窗外，开始摇摇晃晃向门外移动。
镜头后面的人也开口了，声音有些低哑，带着笑意，不慌不忙，初听就觉得是一个极有耐心的人:“遥星旻月去度蜜月了。夸叔这次带你们去看萤火虫。”
弹幕又是一波爆发，密密麻麻刷过去的都是调侃，有取笑他们都老夫老妻了，还一年度一次蜜月的，还有趁机落井下石的，说肯定是这两人把夸叔骗过来代班的借口，怂恿夸叔“挟直播间以令星月”的。其间夹杂着不知发生何事、可怜巴巴的几条“新婚快乐”。
夸叔明显也看到了，只是轻轻笑了几声。
这几声笑声熟悉得让苍狼头皮猛然炸开了，他的背重重撞到了椅背上，撞得整个椅子都往后仰了一下。但下一秒，对方的声音又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这个声音虽然声调语气和他祖王叔很像，但又确确实实不是他祖王叔的声音。
弹幕还在刷，苍越孤鸣却看不进去。
他一边关注着直播，一边飞快地翻出自己手机，一心二用给铁骕求衣一套夺命连环call。
手机里女声和金属机身一样机械冰冷，硬生生把苍越孤鸣气笑了:嘟嘟嘟几声之后才是正在通话中，只要长了脑子都能看出一开始的关机就是个幌子。
还没等他再一次打出去，手机的震动着提示他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正是来自刚刚反复拨打的号码，内容也简简单单两个字，空荡荡挂在泛着白光的屏幕中间，刺得苍越孤鸣眼睛一阵酸痛。
“是。”
4.
竞日孤鸣发现最近直播间似乎来了一位大佬。
进出用火箭打招呼的那种，也不在公屏上说话，但第一次出现就直接窜到了贡献榜首位。
他觉得有趣，截下了id发到直播间主人那里，调侃他们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一位土壕，看这一掷千金的架势，颇有当初旧社会十里洋场少爷包角儿的风范，还说要和旻月好好商量一番遥星公子的叫价。
当然，他是丝毫没觉得这个“角儿”把自己也调侃进去了。
但是对面没动静，想必又在哪个山旮旯里体验生活了。
现在正是梅子结果的季节，竞日孤鸣抬了抬镜头，让它对准眼前的树。
他本来是全然不会什么直播的，他的两个忘年交好友一时兴起捣鼓出来的这个直播间，他也只在刚开始表现出了一点兴趣，但也很快消散——老年人，懒得折腾了。而这次两人先斩后奏，竞日孤鸣临危受命，又实在想不出自己能直播什么，干脆拎着自己的老年机干啥播啥。
于是这个直播间直接从旅游直播变为了佛系生活直播。
竞日孤鸣没事就开着直播，自己看树赏花，采药煎药，喂猫喂狗，有时甚至画点画写写字，直播间人气在经历了一个小小的波动之后安稳下来，虽然不如之前，竟也没掉多少。
弹幕活跃度也十分不错，屏幕上一群群整天鬼哭狼嚎着也想住这种仙境。
总之算是不负所托了。
而被坑接手几次之后，直播间经常出来说话的名字竞日孤鸣已经很眼熟了，有上蹿下跳皮得不得了的，也有会和他严肃讨论的书法棋艺的，但这个新出现的id，着实有些特别。
系统头像加乱码名字，活的像个僵尸号。而且每次他开播，这人必定守着送礼，从不发言。为了这个号，竞日孤鸣还和遥星二人专程对过消息，发现他俩也一头雾水毫不知情。这个id明显是在竞日接手直播间之后才出现的，于是竞日孤鸣被扬眉吐气的遥星逮住好一顿调侃。
竞日孤鸣好奇了一段时间，也很快兴趣缺缺了，或许是过去思虑过度，他现在只肯纡尊降贵在消消乐上动动脑子。只是礼物送得多了，他开始琢磨着找个机会把钱转回去——竞日孤鸣不在乎这些，遥星旻月也不靠直播生活，他俩自有家底和背景，这个直播间对他们来说也纯粹只是一时兴起玩儿玩儿的。
竞日孤鸣声音温和，边讲梅子酒边给直播间看院里梅子树新结的小梅子，小小的几颗，青涩可爱，挤挤挨挨地聚在枝头，沉甸甸地几乎压弯了枝丫。
可惜梅子结得有点高了，竞日孤鸣手机又的确不是照相款的，无论怎么放大，屏幕里看起来都模模糊糊的。
直播间屏幕瞬间刷过好几排“＃可怜＃”，几个眼熟的id上蹿下跳，可怜巴巴卖惨说自己从没看过梅子，全然没有刚刚热情讨论梅子酒酿造108式的架势。间或还夹杂几条趁势起哄说不看也可以，但求主播再露一下脸的弹幕。
竞日孤鸣有点想笑，觉得弹幕这么胡搅蛮缠颇有当初他某个侄子的风范——他带了这么多年孩子，终于把自己也绕进去了。
他久违的戏瘾一时发作，作势捋了捋袖子，煞有介事说单小楼定不负所托，容我带你们上去看个清楚。
还没等直播间大多数人回话，一条弹幕瞬间刷了出来。
“不行！！！”
“别去！！！”
直播间静了一下。
苍越孤鸣没发现，一边焦急得满脑子都是祖王叔身体孱弱，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一边飞快地翻出手机，哐哐哐砸下几个火箭——中间手忙脚乱地按错了好几次密码。
几个火箭砸下来，竞日孤鸣终于艰难地在满屏的“666666”和“yoooooooo”中间找到某个僵尸号刚刚发的话，他意外地轻轻扬起眉毛，刚要开口，那边又刷出一条。
“树太高了！”
“我给你订单反！不要上去！”
这下“yooooooo”压倒了原本势均力敌的“666666”成了屏幕上唯一的存在。
苍越孤鸣毫不理会。
竞日孤鸣哭笑不得。觉得这个用户当真有些傻得可爱，估计是哪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富有人家的小孩，说话丝毫不考虑可行性，只是按着喜好任性地来，连听人说话也只会一字一句地当真。
他咳嗽两声，浑然不觉这又把屏幕后面的人引得紧张起来。笑着调笑了一句:“缺什么来什么，阁下莫不是那位贤惠体贴的田螺姑娘？”
5.
于是田螺姑娘成了苍越孤鸣的代号。
每次一进直播间，就会有人调侃“田螺姑娘来啦？”，乐此不疲。
苍越孤鸣三番五次想要反抗，但每次刚要提出异议，都会没志气地被竞日孤鸣一句带着笑意的“田螺姑娘”打消念头。
田螺姑娘就田螺姑娘吧，他想着。只是觉得这个外号颇有点名不副实，毕竟他东西一次也没送出去过。
说来惭愧，苍越孤鸣到现在都没找到他祖王叔到底藏去了哪里。
当初两人斗得整个九界尽人皆知，孤鸣家辈分最高的竞日孤鸣夺了自己大侄子的权，气得自己大侄子住进了医院，又把正统继承人苍越孤鸣看似照顾实则软禁地关进了祖宅，一时大权在握风头正盛。但没多久又传来了苍越孤鸣成功出逃东山再起的消息，又让一些人心思活泛起来。小道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集团时时刻刻处于山雨欲来的压抑和恐怖中，人人噤若寒蝉，生怕这场权势之斗波及到自己，只想这场风波快点过去。
到谁也没想到，这场惨烈的厮杀赢的会是苍越孤鸣。
竞日孤鸣则消失了。
什么也没留下，除了一本日记。
苍越孤鸣从竞日孤鸣接手了公司，却还为竞日孤鸣保留了他在公司的席位，甚至连竞日孤鸣甚少用的办公室都原封不动保留下来。
上次有人去汇报工作，还在总裁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只陶瓷兔子，听人八卦说是竞日孤鸣送的，被小心地放在桌子靠里面的位置，十分珍惜的样子。
于是真相又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竞日孤鸣确确实实是失踪了。
就算现在活生生的竞日孤鸣隔着网络安闲自得言笑晏晏，他也没办法从屏幕上的什么地方抓出有用的信息，他祖王叔几乎没有拍过庭院以外的地方。
事情终于在不久后有了转机。
直播间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遥星旻月两个人度过了一个完美的蜜月，提着给单夸的一大堆伴手礼回来了。旻月来的时候从路上带了一朵独特的花，歪斜插在木桌上的花瓶里，那是一大朵鲜艳的、红色的花，仿佛一团热烈的火燃烧在苍狼视野里。
苍越孤鸣脑袋嗡的一声，他曾在中苗交界处见过这种花，当地人告诉他，这种花只开在当地深山，离之即萎。他立刻播出一串号码，手心的汗湿得抓不住手机。
他的心越跳越快，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几乎就要冲破他的胸口出来。
6.
单夸终于摆脱了直播间这个重担，整个人又闲下来。
傍晚时候，他优哉游哉地拎着水壶去给花浇水，水珠争先恐后地落到叶上，弹跳几下，又瞬间融进土里。
他忽然就想起小时候的乖侄孙帮他浇花，提着自己的小喷壶，在厨房和阳台之间来回地跑，垂在背后衣服帽子上的两颗小球随着他的动作蹦来蹦去，活像两只兔耳朵。
真难得啊，竞日孤鸣感叹了一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想起孤鸣家的人了。
他的乖侄孙长大了，也终于对得起名字里的那头狼了。
“祖王叔。”
竞日孤鸣一惊，虽然脑子里瞬间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谁？”
院子外的树荫下站着一个人，高高瘦瘦，看不清脸。
竞日孤鸣呼吸突然加快了。
而那边苍越孤鸣从树下走出来，声音低沉却如此熟悉:“你的田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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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16 1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