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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苍竞】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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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16 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竞日孤鸣昏昏沉沉的,不知自己睡了几日。

醒过来时正是傍晚,夕阳温柔地洒进寝殿,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橘红,竞日孤鸣只觉得身体锈住了一般,一动也不想动,只是放空自己,愣愣地看着空旷的寝殿。

寝殿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默然盯着空气中漂浮游离的一丝尘埃,慢慢想起来,昨天他被苍越孤鸣找到了。

鲜血、刀刃、眼泪,催人欲呕的铁锈味和剑刃反射出的刺眼白光,还有重重的喘息和鼓噪的心跳,刀剑刺入身体顺滑且悄然无声,卡在骨头间却又发出刺耳的尖叫,叫得他头痛欲裂。但竞日孤鸣总疑心那是自己的幻觉,因为他还没反应过来叫痛,眼前的人就哭了。

自己本来是多娇气一个人啊。竞日孤鸣不仅不觉得娇气有什么不对,反而有点委屈了,毕竟自己连以前药苦一点都要加半碗糖,现在腹部插着一把剑,却还要哄眼前拿着剑的人。

但小辈已经哭了,他一个长辈,怎么也不好意思和人抢着哭吧。

两个王室之人,插着把剑,对着哭算什么事。

于是他只好忍着痛,一点一点给那人擦眼泪。他的手刚刚捂过伤口,撑过地,混杂着沙土与鲜血,擦在苍越孤鸣脸上,把一张好端端的俊脸擦得满是沙土,遇上眼泪手再一抹,活生生被他在自己侄孙脸上糊了一脸泥浆。

完了,竞日孤鸣想着。堂堂苗王,被自己一介叛逆搞成这样,不得不以死谢罪了。但他看着之前还勉强算是梨花带雨的苍越孤鸣,现在被搞成了下地插秧的农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笑声像拉破风箱一样,刺啦刺啦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刺耳,笑到一半又被呛到,于是又不得不弯下腰咳嗽,一声接着一声,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用力,胸膛剧烈起伏,于是又拉动了伤口。伤口和刃口摩擦,竞日孤鸣这才感到了痛。

可这时候,痛也叫他欢喜。

我就要走了。他默然垂目,想着终于能够抛弃这一生的苦痛,抛下这具疲惫沾满尘埃的躯壳了,仿佛卸下了重担,从此那些深夜里的挣扎和踌躇再与他无关了。他只觉得心中愉快,轻飘飘得几乎要飞起来了。

可是苍狼还在他前面哭。竞日孤鸣自觉前程一片光明,未来可期,便格外怜惜哭泣的人。怜惜到了极致便成了心痛,密密匝匝的痛,痛得他呼吸都沉重起来,蔓延到了全身,逐渐盖过了伤口的疼痛,于是心痛变成了他唯一的感觉。

他想最后抱抱眼前的被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于是艰难的顶着刺入腹部的剑向他挪动。剑尖好像又深了一点,似乎顶到了什么内脏,这种感觉真是有点奇妙。不过谁在乎呢。

苍越孤鸣感觉到剑尖的深入,仓惶地放开手,抬头看了过来。竞日孤鸣在过去的时光里搜索,模仿记忆的笑容,对他颤颤巍巍扯了一下嘴角。

不过效果好像不是很好,他想,因为小苍狼看起来好像更慌张了。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做得更好了,他现在呼吸都带着血沫,嘴巴里的腥味更是重得他想打呕,他开始觉得有点冷,似乎呼进来的气都带着冰渣。腹部的疼痛突然席卷而来,痛得他几乎膝盖都在颤抖,踉跄了一下直接栽进了苍狼怀里。

结束了……他意识模糊地想着,还是趁着最后一点力气,声如蚊呐地留下了一句话。

小苍兔别哭了,祖王叔心疼。

然后就心满意足地彻底陷入了黑暗。

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悠远的鸟鸣。

竞日孤鸣察觉到自己还活着,只觉失望透顶。失望到提不起精神去探究一下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只是陷在床褥里,挺尸发呆。

阳光渐渐敛去身影,屋子里光线变得昏暗,屋角的夜明珠开始渐渐散发幽幽的光芒,竞日孤鸣还在躺尸。

放到平时,他应该是对这种珍奇珠宝最是感兴趣的,然而现在他也只是转动眼珠看了一眼,兴趣缺缺地闪过“哦,小苍狼越来越会享受了”一个念头。

说到苍狼,要是他早知道自己会活着,便是咬断自己的舌头也绝不说出最后一句话,又矫情又白莲,活生生像外面话本里的暖炉渣男。

还是搞得女主角家破人亡的负心汉那种。

他木着脸躺尸,气到不觉得饿,直到殿门吱嘎一声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熟悉到他堵住一只耳朵也听得出来。

是他的前.无敌乖宝小苍兔。

苍越孤鸣端着碗,走得极其小心,生怕洒出去一点,出现在他的眼前。看到他睁着眼睛,苍越孤鸣似乎松了口气,把碗放到一边要来扶他坐起来。

竞日孤鸣看着他一身打扮,上次夜晚天太黑了,他前半程只顾着和苍越孤鸣斗法,打得兔毛小熊猫毛乱飞,后半程又只顾着庆祝自己终于要解脱了,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好看过登基之后的小侄孙。

现在一看,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晚飞的哪儿是兔毛啊,明明是狼毛啊!

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兔子,没了!

竞日孤鸣梗着一口气,只觉得心口疼。想了半天又开导自己,兔子变成狼也都怪自己,他竞日孤鸣没资格抱怨,大不了再养一只兔子好了。再者狼也挺好的,会捕食会圈地,一个人也活得下去,棒!

他在这边给自己做思想工作,那边苍越孤鸣已经给他垫好了靠枕,就要扶他坐起来。

刚伸出手,他又想起来什么一样,倏地缩回去,走到床脚,低头摆弄什么,只听到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金属相撞的声响。

苍越孤鸣摆弄完,再走回来,轻柔地把他扶起来靠在软垫上,又细心地替他整理好领口,防止等会儿弄脏,才去端起碗。

竞日孤鸣随他摆弄,一时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该坚定立场一心求死还是随波逐流苟且偷生,直到他看到苍越孤鸣端着的东西——他本以为是粥之类的食物,没想到居然是一碗黑黢黢的药汁。

一碗粘稠、发黑、散发着不祥意味的满满的药汁。

竞日孤鸣瞬间有了选择,他决定向当初苗疆抵御魔世的英勇敢死队学习,坚定立场永不服输。

于是他紧闭嘴唇,把苍狼递过来的勺子拒之门外。

苍越孤鸣也不生气,小心地收回药勺,重新把药汁倒回碗里,低着头慢慢搅动。勺子与碗摩擦,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一时没有人说话,只有角落的夜明珠发着幽幽的光。

“九龙天书,”苍越孤鸣突然开口了,还是低着头,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却自有一股逼得人不得不听气势,“地门之战。”

他不紧不慢地搅动药汁,竞日孤鸣看着他头顶的白毛毛,突然一个激灵。

苍越孤鸣低着头没有看他,只是接着自己的说。

他语气和缓,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在昏暗的寝殿里轻轻漾开,说这次苍狼重病,一向与皇室不和的神蛊温皇却送来关键药草,当真奇怪。

竞日孤鸣不搭话。

苍越孤鸣看上去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听闻那味药草生长在瘴气环绕的绝壁,几乎每现世一株背后都是几条人命,除了死士,无人去采。

祖王叔,对不对?

药勺磕在碗底,清脆的一声。苍越孤鸣又拿起来,舀起一点,试了试温度,似乎觉得太烫了,又开始不紧不慢地搅动。

苍狼那日来寻祖王叔,祖王叔身上的血迹,似乎是几日以前的?当时祖王叔从床上起来,行动似乎也有所凝滞?

药味渐渐散在空气里,苦得竞日孤鸣无法呼吸,一路顺着鼻腔苦到心里,他有心说些什么,嗓子又被堵得生疼。心脏跟着捣乱,砰砰跳动,还泛起了一股酸意。

那厢还在娓娓道来,伴随着瓷器相碰的声音:后来祖王叔故意出言刺激苍狼,又往剑上撞,是早已心存死志吧。

苍越孤鸣声音渐渐沉滞,:只是苍狼愚钝,祖王叔最后那句话,又是何意呢?

他抬起头看向竞日孤鸣,原本沉静的眼眸中隐隐有水光波动,嘴唇被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用力得发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倔强地盯着眼前的人。竞日孤鸣恍惚间又从他身上看到了当年苗王子影子。

苍越孤鸣深吸一口气,又低下头,舀了一勺药汁,递到了竞日孤鸣嘴边,再开口,声音和神态都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波澜不惊:祖王叔,药快凉了。

竞日孤鸣说不清心里到底什么感觉,只觉得一丝莫名的情绪逐渐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觉到了自己对苍越孤鸣做了什么。

他硬生生把一匹狼强行扭成了兔子,又为了自己私欲,把兔子催生回了狼。蜕变的过程会有多么血腥和痛苦,他以为自己早已料到,甚至为了让这个过程更加彻底,他不惜刻意引导他的小侄孙爬上了自己的床,只为了确保自己有更可靠的底牌。

竞日孤鸣突然不想死了,他想重新纠正这个错误,想重新把他的乖苍兔引上正途。

可是那人的勺子抵在自己唇边,温热的药汁顺着抿紧的唇线溢了一点,苦得他想把心呕出来。

苍越孤鸣坚持举着勺子,态度温和,甚至可以说得上耐心:祖王叔,张嘴,喝了药才能好。

态度和从前一模一样。

竞日孤鸣正心神恍惚,被他态度迷惑,下意识想张口拒绝:“小王——”

话未说完,药勺趁机直接塞进了他嘴里,竞日孤鸣一惊,来不及吞下又吐不出来,呛得拼命咳嗽起来。苍狼不慌不忙地小心放下药碗,又去拍他的背,叹气道:“祖王叔小心一点。”

竞日孤鸣咳得喘不过气来,下意识抓着他的手,苍白的脸上难得咳出了一点红晕,衬着被呛出来的一点眼泪,竟带出了一些艳丽。

他好容易平静一点,就想趁机推开药碗。但苍越孤鸣端着碗的手纹丝不动。

竞日孤鸣推了两下,就和他对上了目光,本来就不算十分坚决的手,顿时失了力道,垂落下来。

苍越孤鸣再送来一勺药汁,他便乖乖吞了下去,药汁顺着食道落进胃里,一路把每个地方都染上了苦味。

他心情复杂地一勺一勺把药喝完,又由着满意的苍狼替他擦净了滴落的药汁。

苍越孤鸣收起药碗,替他把枕头放下去,又扶他睡下、掖好被角,一件一件事做得有条不紊,最后又拿厚厚的布罩盖上夜明珠。

房间顿时黑了下来,黑到竞日孤鸣只能勉强捕捉到床边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那个轮廓弯腰拿起药碗,恭敬而温和地向他道了晚安,才退了出去。

竞日孤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虚无,心底第一次如此茫然。

他想去找自己的乖苍狼谈谈。

但是刚掀开被子,脚上一点异样的感觉就让他顿住了。他试图收回脚,动了动,又动了动,忽然就明白了苍越孤鸣扶他之前去干了什么。

是一条细细的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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