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失憶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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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2 16:5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苍越孤鸣稳住他重伤昏迷的祖王叔的肩,亲自为他包扎自己刺出的伤。竞日孤鸣紧闭着眼睛,只有眼睫偶尔颤动,眉间似有似无含着忧思。这副很少露出寂寥的脸现下却让苍越孤鸣泛起悸动,或许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脆弱的易碎品。他高高在上的祖王叔身为北竞王时,能在宴席间谈笑风生,叫人的目光不得不随他的衣袂翩飞而动;九龙天书之局后,苍越孤鸣再见他的祖王叔时,变了,都变了。往日温和的祖王叔却字字带刃,多年共度的光阴不过是他亲手造出的镜中月,时机到了也就该摔碎了。竞日孤鸣似乎毫不留情地泯灭镜中之人,如同丢弃棋子般,先是父王,再是王叔,最后…轮到他。将他留到最后的原因,不过是「苍越孤鸣是苗疆的正统王储」,错过一时之机,暗自绞杀费时。


可是现在,恨意散落尘埃,他再看向祖王叔时,…心软了。分明、分明已经到无可挽留的一步,分明狠狠扑咬过他,刀刃至今残存着他的血。他却心软了,因为如今的竞日孤鸣。竞日孤鸣因痛颤动的弧度像似天生残疾生不出孔洞的翼族正在试图展翅,蝴蝶骨因呼吸微动,更像是要长出羽翼飞离。他的确很想离开这吧,苍越孤鸣想。如此想法之下,苍越孤鸣忍不住攥紧手中的纱布,将竞日孤鸣带入怀中。他不能再让竞日孤鸣离开,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如同雨后扩散的孢子在阴暗处肆意生长成形。苍越孤鸣沉眸看向竞日孤鸣鬓边被细汗浸湿的髮丝,捋开到一边,露出竞日孤鸣的额头。先前他边郁闷,为何体虚的祖王叔有比王宫内女人还柔顺的黑发,像是这些发丝汲取了祖王叔的活力。哈,如今想来真是幼稚,虚构的沉疴又怎会影响这些。


苍越孤鸣像是顿了很久,只是看着竞日孤鸣合上的眼。他看不到熟悉的琥珀色的眼睛,更不提那双眸中对他常露出的那点讨人喜欢的狡黠。他一向敬重他的祖王叔,纵使被他随意取了「苍兔」,也不过是无奈笑过。苍越孤鸣起先仅仅觉得他似乎太爱去北竞王府了,他希望见到祖王叔,见到他在棋盘前沉思的模样。直到束发初经那事,他梦里那人居然是赤裸后背的祖王叔,祖王叔长髮抵至腰窝,如瀑落入深潭,美得不可方物。苍越孤鸣羞涩过,自省过,他怎能对祖王叔产生如此心思,这是在璞玉上落下墨渍,玷污了祖王叔。可沉封的情思反而逾酿逾浓,祖王叔指点他书法时相贴的肌肤都能让他血液发烫。现在竞日孤鸣就在他怀中,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或许该把竞日孤鸣囚禁在苗疆最深的地牢,只有也只能他能接触。


但,苍越孤鸣不舍,那战结尾他放弃割开裂口将爱恨全都泄出,竞日孤鸣所为更让他不想追责,万般心绪杂糅成团难寻出处,化成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落在竞日孤鸣眉间,试图抚平那点皱褶。苍越孤鸣一如竞日孤鸣小时替他掖被褥般俯身放好他避开伤口盖被,出门,落锁。


“替孤王照顾好他,不得外泄。”


竞日孤鸣的手指颤了一下,微微地,好像是感觉到苍越孤鸣留下的那句话里无数的撕扯自己的痛苦,他的算计教会了苍越孤鸣成长,可他从未教过苍越孤鸣如何舔舐自己的伤口。那话中无声流出的血,滴在了他掌心,在他的蝶翅上烧出一个残缺的洞。他,不能再飞了。




苗疆改朝伊始,朝中人才稀缺,苍越孤鸣与铁骕求衣一王一将几乎将自己的时间掰碎了用,苍越孤鸣虽说是接手苗疆时间不久,却将疆朝内各部族错综复杂的关系理顺了大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苍越孤鸣内心正盘计着苗北部落如何处置,手上的动作却又不自主地攥着那条木质的长命锁——那是祖王叔赠他的礼物。


竞日孤鸣就在这苗疆举国上下最混乱的三个月里破天荒地享受了独一份的安逸,不知是苍越孤鸣嘱咐请来的医者令他“好生修养”,还是那战过后气血两空,连带着功体,一夜之间体质更差。竞日孤鸣真正醒来时,正是苗疆搭上正轨的那天,一场大梦如初醒,竞日孤鸣刚醒来的那刹,少见地露出了一些可见的惊诧。这间屋子虽然整洁非常,又是按照他喜好布置的,但显然,这并非他熟悉的北竞王府内殿,更像隐于竹丛后的某处…王府公爵用来金屋藏娇的所在。竞日孤鸣皱了皱眉,肋下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太阳穴点点地跳动。这伤口于他来得不明不白,他敏锐地察觉自己的记忆空缺了一块,梦境碎片掉进记忆的大海,竞日孤鸣闭上眼想去潜下打捞这迷失的物,可他触及的一瞬间就有剧痛的浪潮舔上他湿润的足。竞日孤鸣其实对痛的耐受度很大,毕竟很少有痛是能比过他曾经日夜因为摧残自身心脉而造成的痛,日夜的痛侵蚀了一具空的躯壳。竞日孤鸣就那么坐着,在窗前一下午,一点点地推,将自己原本认为处于的时间点愣生生推到真正的现在。当真相来临,竞日孤鸣紧锁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三十年之局已过,最残酷的时刻留给他这道刻骨的伤口,苍越孤鸣仍是不改天真。


苍越孤鸣早就养成每当下朝就踏入他独占的领地的习惯,用那双曾经被竞日孤鸣松松牵住的手包裹竞日孤鸣,或者说是覆盖上他。竞日孤鸣的发丝垂下来,无疑是非常美的,苍越孤鸣就这么用另外的手指从发顶缓缓梳到发尾。这种隐秘的狼对猎物的掌控就从发丝与手指的摩擦中流出,就那么圈起竞日孤鸣。今天却不一样,他远远看见那个屋子点起灯,熟悉的背影伫立在窗前,心脏狠狠一跳。他驻足不前,又心中卷起万丈波澜,遥远的注视痛极了,苍越孤鸣也不肯移动分毫。他想去,往事是枯朽的骨头拉住他的脚步,直到窗户被关起,才松手。


入夜之后,苍越孤鸣终究还是踏进了那片土地,他对上竞日孤鸣的眼睛,轻轻地说:祖王叔。竞日孤鸣也对上他那双和希妲极相似的眼睛,明明是多情的眼却又那么澄净,像秋天的湖。视线就在那时顺着往下滑,竞日孤鸣看见熟悉的红绳,皱了皱眉,却不是一个开口的好时机。苍越孤鸣又更低地喊了一声,尾音拖着像狼吟浅浅的呼唤,他也更加靠近竞日孤鸣,手搭上竞日孤鸣的脉。弯腰的动作使竞日孤鸣将那红绳上所系的物什看得更加清楚。


那是一块木制的长命锁,普通的样式,从外边上看甚至并不特殊,落入寺庙的盒中也只是凡尘而已。可它又那么特殊,红木的质地已经被皮肤养成了熟橙的颜色,是正殿端坐的如来手指间挂着的佛珠的颜色,一生不过就刻在里面了。信教也罢,不信,也罢。刻进的纹路被时间填充磨平,可隐隐约约依旧看出那似乎并不属于苍越孤鸣,那根红绳看得出来已经上了年岁,红得有些泛白,或许是第二任主人曾经带着一种宣泄的情绪狠狠地用皂荚搓洗过。


竞日孤鸣的眼神停驻在苍越孤鸣的脖颈下,不知不觉间他与他已经相贴得太紧,话还未说,苍越孤鸣已经不敢大声出气,原先排好的标点符号一个个往回咽。不过一秒,已经把腹稿遗忘了大半。那点对竞日孤鸣一个人才会露出的兔尾巴悄悄显出,下一秒却被狼尾巴取代。因为苍越孤鸣亲眼看见竞日孤鸣对那条的长命锁更多的神情是疑惑,从那蹙起的眉峰就能看出。祖王叔,你连这都不记得了吗?你送给我的礼物,都…不记得了吗?


一串疑问击在苍越孤鸣心中,一浪强过一浪 ,失控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手劲,苍越孤鸣就这么用膝盖挤进竞日孤鸣腿间,单膝跪在他祖王叔的面前逼近他,一双蓝色的眼睛勾着竞日孤鸣的目光。他现在属实是一匹成年雄狼,从此刻的姿势就能看出,一种对自己独有猎物的占有欲,竞日孤鸣反抗不得也只好那么看着他。说来也奇怪,就算是如此不平等的姿势下,竞日孤鸣依旧不落下风地报以眼神。俯首的狼紧盯着猎物,苍越孤鸣哽着脖子,终究还是低头在竞日孤鸣的颈侧掉下一滴温热的眼泪。一滴掉在昔日最信赖的人心口的泪。


竞日孤鸣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抚上他还未拆去的繁美发冠。历过腥风血雨开口时依旧是那声:小苍狼啊…


竞日孤鸣的声音无疑是很有代表性的,苗疆人多直爽豪迈,偏偏只有他从小念字柔得很,连请来的中原老师也会讲小王爷有时像个姑娘。这些原本苍越孤鸣不会知道,他那王叔喝酒时爱嚼往事,喝着喝着又要想起读书的日子,苍越孤鸣向来懂事只是陪着千雪,听着他讲关于祖王叔的那些事。苍越孤鸣小时候身体不算太好,颢穹孤鸣身为父亲来说没那么细心,他被送到北竞王府才算真正当起了小王子。有一日,苍越孤鸣风寒发低烧,竞日孤鸣就坐在床边拍着他的手唱苗语的摇篮曲。大抵是摇篮曲吧,正统的苗语很少听到有人讲了,中原苗疆虽是世仇却也在战中融合文化。竞日孤鸣的苗语实在很好听,苍越孤鸣那时呆呆地看着他最喜欢的祖王叔,想到早逝的母亲,也在想祖王叔的苗语是不是也是和祖王叔的母亲学的呢,真的很好听,比他听过所有的歌都好听。迷迷糊糊中,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长命锁。


苍越孤鸣低低地讲完,垂下的几缕发丝也都耷拉着。他不是没考虑过那一剑的后果,只是失忆对他的祖王叔好像是最无足轻重的一种。祖王叔是苗疆最聪明的智者,失忆忘却的记忆都能用思考再次构建,只是当时的情感是不是真的能找回,苍越孤鸣不知道。竞日孤鸣安静地听完苍越孤鸣的话,深深注视着面前凑近的小狼,他看见苍越孤鸣的眼神,无奈地笑,苍越孤鸣却注意到加快的心跳,下一秒他的眉心贴上凉凉的唇。


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他的祖王叔说:小苍狼,不要再哭了,小王知晓了,也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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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2 16:5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搭配BGM《失憶蝴蝶》食用更佳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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